陈俊生凭外汇券和工作证,顺利登记入住东方宾馆。
他和宋瑶同志订的是高级套房,给罗援朝安排的是尊荣房,高城和高墙行政双人房。
办理好入住手续后,时间还早,陈俊生在房间里洗个澡换身衣服,带着高家兄弟出去“拜码头”。
市公安、工商、外汇管理局这三大单位是陈俊生的主要拜访对象。
“俊哥,你跟公安局的领导打交道的时候,讲的是广东话?”
高城和高墙上次在杭城就已经养成了做笔记的好习惯,现在到了广州,却发现根本无从下笔,听都听不懂。
“在广东这边走动,不会说粤语,很容易吃亏。”
陈俊生之所以愿意带高家兄弟出门办事,正因为看重两人认真好学:“我之前经常收听港城和广东的电台。”
“原来如此。”高城恍然。
听俊哥这么一说,他马上意识到自己需要买台收音机。
“广东话还蛮容易懂的,至少那几个咩咩咩我听懂了,是羊叫。”
高墙笑嘿嘿地接茬说道:“俊哥跟外汇管理局的同志谈话的时候,我真是云里雾里,一句都听不懂。”
“不错嘛,小高,都会用云里雾里这样的高级词汇了。”
陈俊生先是夸了高墙一句,然后解释道:“我跟外汇管理局的同志交流,说的是英文。”
“英文?”高墙愣了愣,心想我滴个乖乖,俊哥不愧是文曲星下凡啊。
其实这就是陈俊生来广东做生意的优势所在。
前世他在特区待了二十多年,做的是外贸生意。
起步阶段,曾狠下功夫苦练粤语和英文。
八零年代初,国内能说一口流利英文的年轻人少之又少,就连很多中学的英语老师,讲课的时候都磕磕绊绊,水平相当有限。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熟练掌握并运用一门外语的人,就能优先吃到时代的红利。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入乡要随俗,找广东人办事要给喝茶钱。”
走出外汇管理局的时候,高城煞有介事地在记事本上做了个总结。
归根结底,陈俊生善于动用一切手段和资源来包装自己。
不过,总有人不吃这套。
“陈生,过分了。”
工商局的副局长戴劲荪同志,当面把陈俊生“孝敬”的两百元喝茶钱扔还给他。
表面上看,戴局长清正廉洁,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实际陈俊生心里门清,人家是嫌他给得太少,“你这点钱,我很难帮你做事”的意思。
“直说吧,想让我帮你办什么事?”
戴劲荪面色严肃地问了句,眼神始终在打量着陈俊生。
陈俊生笑了笑,说:“戴局长,别误会,我不是想请您帮忙办事,而是希望您能给我行个方便。”
戴劲荪眉梢动了动:“说重点。”
“是这样的,我手上有批沪城555牌座钟要铺进广州的百货商店。”
陈俊生半真半假地说道:“上午已经跟百货商店的领导谈妥,现在特地过来跟您打声招呼,报备一下。”
广州市场环境与杭城完全不同,这边是对外开放的窗口城市之一,工商局的话语权相当重。
陈俊生的货要铺进广州,单单跟百货商店的领导打交道谈合作是远远不够的。
“你倒是蛮懂事。”
戴局长先是点点头,然后抬手捏着肉颠颠的下巴,略作沉吟道:“你这个生意利润很高,你手上的货,来路不正。”
陈俊生笑而不语,当领导的,这点水平总归是有的。
不过听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嫌他打招呼报备的诚意不够。
戴劲荪看他不说话,干脆挑明了说:“最少要拿出五十个点的订单分润出来,否则的话,你的货进不了广州。”
什么叫狮子大开口?
张嘴就要五十个点的订单分润,相当于让陈俊生白白替他打工,甚至还要贴钱给他。
“戴局长今天中午是不是午睡过?”
陈俊生忽然问了句。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戴劲荪眉头皱起。
陈俊生冲他咧嘴,很正经的说:“我看您好像没睡醒,不妨趴着睡个回笼觉,做个好梦。”
“你…”戴劲荪脸色一沉,猛地站起身来。
“我做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你好我好大家好。”
陈俊生面色相当平静,眼睛里却闪烁着狠辣:“要是有人给脸不要脸,故意挡我财路的话,我不介意用点特殊手段,让他滚回粤北老家山卡拉种红薯。”
戴劲荪面沉如水,强忍着心头怒意,这小子显然是查过他的底细,有备而来。
“当然,我没有单独针对你戴副局长的意思,我刚才那句话,包括您的爱人、子女、亲戚在内。”
陈俊生目光直视戴劲荪,自顾自地把话讲完。
“你在威胁我?”戴劲荪怒极反笑,手已经抬起来了。
眼前这个扑街,几乎是在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您真会说笑。”
陈俊生摆摆手,主动认怂道:“我不过是有个军长爸爸,还有个省委副书记的岳父而已。没有他们,我陈俊生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威胁您这高高在上的副局长啊?”
戴劲荪嘴角猛地抽搐,迅速把手放下。
这不就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嘛?
你这靓仔也真是的,怎么不早说!
戴劲荪同志不了解陈俊生的为人。
俊生同志从来都不是那种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无耻之徒。
甚至,陈俊生日后发家致富、飞黄腾达后,上了电视访谈节目,他都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说:“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从不找我的军长爸爸和省委老丈人帮忙。”
开介绍信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算……
“好你个坏小子,胆子也太肥了,走到哪骗到哪。”
东方宾馆,豪华套间内,宋瑶同志听陈俊生讲完他刚才在外面“拜码头”的趣事,娇笑着打了他几下。
陈俊生耸耸肩膀:“我也不想这样,奈何同志们只吃这一套。”
“那你会不会骗我?”瑶姨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陈俊生感觉瑶姨这话问得不对劲。
不好作答,但还是很坚定的回应:“不会。”
“这句话就是在骗我。”
瑶姨轻轻一哼,屏住笑意正儿八经地说:“今晚咱俩一人一床被子,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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