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圣婴，你确定当时你没有摸到族长的脉搏？”
“确定。”
张阿妩凝视着他，这个不到四岁的孩童，没有理由说谎。
将视线转移到昏迷不清的青年，赤裸在外的皮肤上显露出麒麟文身。
张家人的心跳犹如巨大的山脉，气吞磅礴。
阿妩除了血脉纯度高，还有一项特殊的技能——听。
不用他们靠近，她就可以分辨出哪些是张家人，哪些是普通人。
所以她可以通过听脉，来判断这些人能活多久。
每当新老族长交替，阿妩都会现身，听老族长的心跳，判断他还有多少时间。
现如今，她看着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阿妩听不到他的时间。
思考良久，她眼神冷了下来，看来这小屁孩儿之前一直在拿假的脉象应付她。
张映诺察觉到阿妩的神色，他紧紧握住族长的手，侧过头，平静开口：“药师，族长状况很差吗？”
黑沉沉的眸子定格在女人的双眼上，寂寥、荒芜、寸草不生。
阿妩久违的感受到恐惧，这种恐惧全方位的压制着她的血脉，手臂上的文身都跳出来了。
她愣了愣，这个孩子……
会是张家最后的希望吗？
转瞬之间，她清醒过来，张家走向衰亡，是历史的必然，现任族长虽然一直试图改变结局，可蜉蝣之力撼动古树，可笑不自量。
“他死了没？”张怀生的声音打破这古怪的氛围，似乎刚巡山回来，一进门就携来浓郁的寒气。
阿妩瞥他一眼，语气冷淡：“没死，也快死了。”
“没死就好。”青年放下弯月刀，走到床边，看向正在昏迷的人。
熟悉的面孔叫怀生恍惚一瞬，随即又想到这身体里的人已经不是他的族长，脸色陡然一冷。
可那裸露的皮肤怎么看都觉得不爽。
大力扯着被子，往上一拉，盖得严严实实。
张映诺动了动手指，朝他看了一眼。
这个人对族长的态度，很奇怪。
“张阿妩，你能看出什么来？”
“指哪方面。”
“你觉得哪方面？”
“我不是族长，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张怀生一噎，他冷冷看向阿妩，阿妩也不示弱，笑着耍起银针来，语气危险：“小子，对我不敬，可是要倒血霉的。”
张映诺听着两人的对话，眉毛紧皱，忽然开口：“族长还没醒。”
话中未尽之意，已不用明说。
两个百岁老人一下子不吭声了。
千面老板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混乱不堪的记忆一帧帧闪过，又如迅猛的海浪纷纷退潮，再无波澜。
意识聚拢，他闭着眼，听着几人的谈话，手掌被一双小手紧紧握住，想了想还是先睁开眼。
却没想到一睁眼就对上小孩儿湿漉漉的眼睛。
更没想到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张映诺直接扑在他身上，紧紧抱住自己。
他顿了顿，伸手揉了揉小孩儿的头发“我没事。”
“你是没事，半只腿都踏进古楼里了。”阿妩语气凉凉的道。
怀里的小孩儿身体一僵，抱的更加紧。
千面老板抬眼看向阿妩。
阿妩莫名感受到危险，本能的后退半步，可再仔细看时，那股冷意全然消失。
这时，张怀生忽然“啧”了一声，眼神戏谑的打量着“族长”，视线移到那孩子抱着的位置，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可算醒了，别忘记你还没有完成族……你的任务。”
老板看向他，目光定格在他身上好一会儿，滞留的时间过久，连怀里的小孩儿都察觉出不对劲。
这种眼神太像族长了。怀生皱紧眉头，别开脸，不去看他。
“你受伤了。”族长忽然开口。
怀生一怔，他能骗过张阿妩的眼睛，却骗不了族长，而现在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一语道破。
阿妩挑眉看向怀生，又看向病恹恹的族长，似乎笑了一下，刚要揶揄两句，族长就道：“你们先出去。”
青年把张映诺从怀里抱出来，示意阿妩将他带出去。
守夜人怀生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要转身一起离开，背后那熟悉的声音不大不小传进他耳中“怀生留下。”
被阿妩牵着走的张映诺脚步微顿，他转过头看向族长，只见他目光专注的看着守夜人，眼中并无自己。
族长和守夜人……是什么关系？
族规里，可以相互叫名字的，只有最亲近之人。
阿妩扯了他一下，视线的最后，是族长起身朝守夜人走去，大门关闭，布满了红岩雕花。
“小圣婴，跟我说说，族长最近都在做什么？”
张映诺低下头，看着地面上铺的一层厚厚的白雪，不知在想什么。
“改写族规，处理监守者的事。”
“监守者？原来是天下第二陵那边出了问题……那他最近有没有好好休息过？”阿妩问道。
“没有，一次没有。”
阿妩沉默片刻，随后给了他一块糖“以后族长有问题，你就来找我，不要惊动任何人，这次你做的不错，”
“嗯。”张映诺看着掌心中的糖果，微微握紧了些，昨夜风雪很大，他跑了好久，才找到喝的酩酊大醉的张阿妩。
他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要是自己再强大些，就能够站在族长面前，能够……好好守护他。
不受伤害，不用劳累，不会再为族人操心。
思其良久，他转头看向紧闭的大门“药师姐姐，族长和守夜人……关系是不是很好？”
阿妩顿了顿，才道：“你还小，不懂这些，以后你就知道了。”
“族长……很辛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身犯险，他顾全所有人，却从来不顾自己。圣婴，他要改变的是张家人生来的宿命，可是……太难了。”
张映诺目光沉沉“仅有一丝希望，族长也不会放弃。”
我也不会。
室内——
张家保密工作做的很好，老宅的门一旦关上，什么声音都传不出去。
老板点起焚香，掩住大半的血腥味儿，他转头看向张怀生“脱。”
张怀生瞧他变脸速度一绝，那点情绪也散了大半。
青年皮肤胜雪，黑色里衣更衬得他鬼气森然。
看来这家伙的确有病，他笑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弯月刀，指向千面老板“你说，我现在杀了你，族长会不会回来？”
老板偏了一下头“你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