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是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惊醒的。
她猛地坐起身，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十里山路。
帐篷里的篝火已烧成暗红炭块，萧凌原本守在火边的位置空着——但不等她喊人，玄铁剑鞘轻敲熊皮的声响从右侧传来，萧凌抱着一捆干柴弯腰进来，发梢还沾着雪粒。
\"做噩梦了？\"他把柴往火里一丢，火星噼啪炸开，映得银月苍白的脸忽明忽暗。
银月张了张嘴，喉间先溢出半声颤抖的笑：\"不是噩梦...是有人在说话。\"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听见...'钥匙已归位，门即将开启'。\"
萧凌正在拨火的手顿住了。
他转身时，瞳孔里的暗芒比篝火更冷：\"和昨晚梦里的'命运塔铃碎'有关？\"
银月后颈的淡紫符文突然泛起微光，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
她下意识摸向颈后，指尖刚碰到皮肤，那光便顺着她的手窜进掌心，在虚空中凝成一串细碎的星芒：\"凌，我觉得...这不是警告，是催促。\"
萧凌盯着那串星芒看了三息，突然转身从包裹里取出个檀木盒。
盒盖掀开的瞬间，一枚流转着银灰光泽的碎片浮了起来——正是他们追寻数月的\"命运碎片\"。
\"既然它催，我们便接招。\"他指尖拂过碎片，碎片表面浮现出与银月掌心星芒相同的纹路，\"之前怕你承受不住，但现在...\"他抬眼时，眼底的算计像淬了冰的刀锋，\"必须弄清楚这东西的真正用途。\"
银月深吸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命契之力顺着灵脉往上涌，像月光漫过干涸的河床。
当她的指尖触到碎片时，整个人突然被抽离了重力——碎片悬浮在两人中间，表面的银灰褪去，竟在虚空中投影出一座黑塔的轮廓。
那塔有十三层，每一层都刻满扭曲的符文，最顶端挂着七枚铜铃，在无风的帐篷里叮当作响。
\"命运之塔...\"萧凌的声音低得像自语。
他伸手去触碰投影，指尖却穿过黑塔，触到一片冰冷的虚无，\"和古籍里记载的残卷吻合，但...为什么会有铜铃？\"
银月的额头突然渗出细汗。
她后颈的符文不知何时变成了幽蓝色，正随着塔铃的响声有节奏地明灭。\"凌...我控制不住。\"她的声音发颤，\"这力量不是从灵脉走的，是直接从命契根源...往外涌。\"
话音未落，那枚命运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银月被冲击力掀得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帐篷支柱上。
萧凌立刻旋身将她护在身后，玄铁剑嗡鸣出鞘——但让他瞳孔骤缩的不是碎片的强光，而是他们周围的空气。
原本透明的空气正泛起蛛网般的裂痕，像一块被石子击中的玻璃。
最靠近银月的那道裂痕里，漏出一丝腐臭的黑雾，和之前在她体内角力的那股力量一模一样。
\"我好像...\"银月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最近的裂痕，那裂痕竟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开来，\"打开了什么东西。\"
萧凌的后背绷得像弓弦。
他能清晰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轻微震动，帐篷外的风雪突然静了——静得反常，连石锋压帐篷角的吆喝声都消失了。
他迅速将银月往身后带了两步，另一只手悄悄按在腰间的卡牌袋上。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告诉他附近空间稳定性正在以每秒3%的速度下降。
\"退到我身后。\"他压低声音，眼睛却紧盯着不断扩大的裂痕。
那些裂痕不再是单纯的空间褶皱，而是开始渗出某种粘稠的黑雾，黑雾里隐约有影影绰绰的轮廓，像无数只扭曲的手在抓挠虚空。
银月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盯着自己掌心的命契印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血痕，正顺着指缝往下淌幽蓝的血：\"凌，这力量...在拉我。\"
萧凌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见银月的双脚正在陷入某种无形的漩涡，地面的熊皮被扯得翻卷起来，连篝火里的炭块都悬浮到半空。
他立刻抓住她的手腕，灵力不要钱似的往她体内灌——但这一次，命契之力没有像往常那样温顺地接纳他的灵气，反而顺着他的手反冲回来，在他掌心烙下一个淡紫的符文。
\"坚持住！\"他咬着牙将银月往怀里拽，玄铁剑横在两人中间，剑身上浮起金色的卡牌纹路。
系统的警告声越来越急，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庞大的存在正在裂痕那头苏醒，就像沉睡三百年的古兽终于睁开了眼睛。
就在这时，最中央的裂痕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萧凌的耳膜几乎被震破，他看见裂痕深处闪过几点幽绿的光，像是某种生物的眼睛。
银月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她后颈的符文彻底变成了血红色，整个人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朝裂痕方向又挪了半步。
\"不行！\"萧凌低喝一声。
他反手抽出腰间的\"空间稳固\"卡牌，指尖咬破的瞬间，鲜血滴在卡面，卡牌化作金色光罩将两人笼罩。
但那光罩刚成型，就被裂痕里溢出的黑雾腐蚀出几个破洞。
他的额头沁出冷汗——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卡牌系统，可能不够用了。
银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冷得像冰，却带着异常的力量：\"凌，别硬抗。\"她的眼睛里泛起月光般的柔光，\"这是命契的召唤，我必须...\"
\"没有必须。\"萧凌打断她。
他猛地将银月打横抱起，灵力在脚下凝成风刃，朝着帐篷出口冲去。
但刚跑到一半，他就顿住了——帐篷外的雪地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虚空，虚空里漂浮着无数和他们手中相同的命运碎片，每一片都在渗出同样的腐臭黑雾。
\"这是...裂隙内部？\"萧凌的声音发沉。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银月正在变轻，轻得像要消散在空气里。
他低头看向她的脸，发现她的轮廓正在变得透明，后颈的血红色符文却越来越清晰，\"银月！
银月你撑住！\"
银月抬头冲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某种释然的温柔：\"三百年前，我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像一片落在他心口的雪，\"现在...该回去了。\"
话音未落，裂痕里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萧凌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裂痕挤进来，空气里的腐臭瞬间浓烈到令人作呕。
他下意识转身，看见裂痕深处伸出数道黑影触须，尖端泛着淬毒的幽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们扫来——
\"抱紧我！\"萧凌大吼一声。
他反手抽出三张高阶防御卡牌，在两人周围布下三重屏障。
卡牌碎裂的刺痛从识海传来，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低头看向银月，发现她的透明程度已经能看见背后的虚空，而她后颈的符文，不知何时变成了和裂痕里黑影相同的颜色。
风雪在裂隙外呼啸，却吹不进这片扭曲的空间。
萧凌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银月越来越轻的呼吸。
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在追兵的箭雨中狂奔。
那时他说要带她看遍世间美景，现在...
\"我不会再松开手。\"他咬着牙，将最后一张保命卡牌拍在两人中间。
卡牌炸开的金光里，他看见黑影触须已经近在咫尺，尖端的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而在这一切的最深处，那座命运之塔的投影突然清晰起来。
最顶层的铜铃同时响起，声音里带着某种古老的叹息：
\"门，开了。\"
黑影触须的幽光几乎要灼穿视网膜，萧凌喉间尝到铁锈味——这是精神力过载的前兆。
他指尖在卡牌袋上连点三下，三张绘着玄鸟的\"幻影傀儡\"卡骤然碎裂，三团与他等高的虚影瞬间在前方炸开，引着触须转向。
\"低头！\"他拽着银月后颈的发绳往下压，自己则反手将最后一道防御屏障拍在两人头顶。
屏障刚成型就被触须刺穿，碎成金粉簌簌落在银月肩头。
她后颈的血纹突然暴涨三寸，像活过来的蛇信子舔过萧凌手背，某种滚烫的力量顺着皮肤窜入他识海——是命契在主动共享灵识！
\"命锁撕裂！\"银月的声音里带着金属刮擦般的锐响。
她咬破舌尖，鲜血混着幽蓝灵力喷在掌心，命契符文突然从后颈蔓延至整只手臂，在虚空中凝成半透明的锁链。
锁链前端的锚点精准扎进最近的触须，银月眼尾泛红，手腕狠狠一拧——
\"咔嚓！\"
触须断裂的瞬间，腐臭黑雾里炸开刺目银光。
萧凌被气浪掀得撞在帐篷支柱上，却在落地的刹那死死扣住银月手腕。
他看见她瞳孔里翻涌着不属于此刻的画面：雪色衣袂翻飞的女子站在星轨尽头，指尖缠着无数明灭的丝线，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半块命运碎片。
\"银月？\"他轻唤，拇指按住她腕间突突直跳的脉门。
\"是...是我。\"银月的声音在颤抖，却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被封存在记忆深处的痛意，\"三百年前，我是'命运织手'，专司修补天地间断裂的命线。
那白衣女子...\"她突然顿住，低头看向自己掌心还在渗血的命契印记，\"是我，又不是我。\"
裂隙在此时发出垂死的呜咽。
原本扩张的空间裂痕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黑雾被倒吸回去的瞬间，萧凌闻到了极淡的茉莉香——和三百年前银月常戴的茉莉香囊一个味道。
\"走了？\"他松开按在卡牌袋上的手，这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玄铁剑不知何时自动出鞘，剑身嗡鸣着指向逐渐闭合的裂隙，剑尖还挂着半截未完全消散的黑雾。
银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凉得惊人：\"它在看我们，凌。\"她仰起脸，眼白里浮着细碎的金斑，是命契之力未完全收敛的征兆，\"刚才触须断裂时，我听见它说'猎物觉醒了'。\"
萧凌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命运碎片，碎片表面的纹路此刻清晰如活物，正随着银月的心跳起伏。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显示碎片能量波动比之前高出37%——显然刚才的战斗成了它的养料。
\"所以我们打开的不是门，是引它注意的信标。\"他将碎片收进檀木盒，指尖在盒盖上敲出规律的节奏，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但既然它想玩猎人游戏...\"他突然抬头看向帐篷外，原本灰蒙蒙的虚空不知何时退去，露出被雪覆盖的冰原，石锋的吆喝声正从远处传来，\"那我们就当更狡猾的猎人。\"
银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冰原尽头的天际线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被某种力量扭曲的幕布。
她后颈的符文突然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痛，而是某种灼烧般的警示：\"风暴峡谷。\"她轻声说，\"三百年前，那里是连接两界的咽喉。\"
萧凌的手指在檀木盒上停顿半秒。
他想起三天前在废都遗迹找到的残卷，上面用血字写着\"风暴峡谷，葬神之地\"。
系统今早刚更新的地图标注里，那处的空间稳定性只有12%——正是最适合撕开裂隙的薄弱点。
\"石锋！\"他提高声音喊了一嗓子。
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接着是石锋骂骂咧咧的回音：\"奶奶的雪块砸我脑袋！
凌子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萧凌转头看向银月，眼底的冰碴子化了些，露出点近乎温柔的算计：\"该搬家了。\"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气浪吹乱的发，指腹掠过她后颈尚未消退的符文，\"去风暴峡谷。\"
银月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冰原尽头翻涌的青紫色云团，突然笑了：\"这次...换我护着你。\"
石锋掀开门帘进来时，正看见萧凌弯腰收拾包裹，银月站在他身侧，两人影子在雪光里叠成模糊的一片。
他刚要调侃两句，就见萧凌抬头，眼神像淬过寒潭的刀：\"半小时后拔营，走风暴峡谷。\"
\"啥？
那地儿刮起风来能把玄铁剑吹折！\"石锋瞪圆眼睛，话到嘴边却被萧凌抛来的地图砸中面门。
他低头一看，地图上风暴峡谷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七八个圈，旁边用小字写着\"空间薄弱点，裂隙钥匙\"。
\"走。\"萧凌将最后一捆干柴甩进背包，转身时玄铁剑发出清越的嗡鸣，\"赶在它追来前，先把门关死。\"
冰原上的风突然大了。
远处青紫色云团里，隐约传来七声铜铃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