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忽明忽暗，将萧凌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石锋被法则锁捆住的身上。
石锋后颈那道淡去的青纹突然泛起幽光，像条活过来的毒蛇，顺着脊椎往上攀爬。
萧凌正用银针在石锋穴位上轻轻转动，试图压制他体内翻涌的黑雾。
银针尖刚触到风池穴，石锋突然发出野兽般的闷吼，肌肉虬结的手臂暴起青筋，法则锁扣在腕骨上的金环被挣得咔咔作响。
“凌子……”石锋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混着金属刮擦般的杂音，“快……快杀了我……”他的瞳孔里翻涌着黑雾，又有清明的光在深处挣扎，“我能感觉到……那东西在啃我的脑子……再晚……”
萧凌的手一抖，银针“当”地掉在地上。
他按住石锋剧烈起伏的胸口，能隔着衣物摸到对方心脏像擂鼓般跳动，每一下都撞得肋骨发颤。
“闭嘴。”他的声音发紧，拇指用力按住石锋后颈的青纹，系统卡牌在识海燃烧，“我给你喂了三张‘镇魂丹’，法则锁是用玄铁和星陨砂铸的，他困不住你——”
“困不住的是你！”
阴鸷的声音从石锋喉咙里挤出来，震得密室石壁嗡嗡作响。
石锋的身体突然弓成虾米，后颈青纹迸裂出血珠，黑雾顺着伤口喷薄而出，瞬间裹住萧凌的手腕。
萧凌感觉有冰锥在往骨髓里钻，识海里的系统卡牌自动浮现，金色光罩将黑雾挡在三寸之外。
“好手段。”黑雾里传来韩立的冷笑，“但你以为这就能阻止我？石锋的命魂早被我种下逆种，他每活一秒，就是在给我续命！”石锋的眼珠彻底变成漆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牙齿，“现在，给我开——”
“主人！”
银月的声音带着血沫喷在门框上。
她原本雪白的狐耳渗出殷红，尾巴上的银毛焦了大半，显然刚和韩立派来的暗卫拼过命。
“他在引你去法则中枢！”她踉跄着扑过来，爪子抓住萧凌的衣角，“那家伙要把系统核心和中枢一起引爆，让整个天地法则崩塌！”
萧凌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古籍里看到的记载：法则中枢是天地规则的具象化，若被摧毁，所有武者的修为都会被抽干，废土会变成连草木都不生的死地。
而他的系统核心，正是当初重塑法则的钥匙——韩立这是要鱼死网破。
石锋的身体突然暴起，法则锁“咔嚓”断裂成两截。
黑雾裹着他撞破密室顶，碎石像雨点般砸下来。
萧凌接住银月往旁边一滚，抬头时只看见两道黑影已冲上夜空，石锋的玄铁刀不知何时回到手中，刀身上流转着韩立的黑雾。
“追！”萧凌咬破舌尖，鲜血喷在眉心的系统印记上。
金色光翼从背后展开，带起的气浪掀飞半面墙。
银月挂在他颈间，爪子死死扣住衣领：“主人，那刀上有韩立的本命魂纹，你小心——”
话音未落，他们已冲进一片混沌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数光链交织成网，每根光链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法则符文。
正中央悬浮着个巨大的黑色茧，表面爬满血管般的青纹——那是韩立的本体，正在吸收石锋的命魂复苏。
“欢迎来到法则中枢。”茧上裂开道缝隙，露出韩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萧凌，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不，你只是我养的肥羊。从你抽中第一张卡牌开始，就注定要给我送葬。”
石锋的玄铁刀突然发出尖啸，刀身裂开道血口，黑雾如活物般钻入光链。
萧凌感觉识海里的系统核心在发烫，像是要被什么东西强行剥离。
他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金色符文，那是系统独有的“法则锚”，能暂时固定空间。
“放屁。”萧凌的光翼震碎一片黑雾，左手掐诀按在石锋后心，“你以为控制他就能赢？我告诉你——”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因为触到石锋后背的掌心，感受到了一丝温热的、不属于黑雾的震颤，“石锋？”
石锋的手指突然颤了颤，玄铁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的瞳孔里，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底下布满血丝的眼白。
“凌子……”他的声音又变成了那个在废土分烤饼的少年，带着哭腔，“我好像……有点撑不住了……”
韩立的笑声猛地拔高：“没用的，他的命魂已经被啃了九成！”茧上的青纹突然暴涨，将石锋整个人裹了进去，“现在，给我爆——”
萧凌的光翼燃烧起来，金色火焰裹着他撞进茧里。
他看见石锋被青纹缠住的身体，看见韩立得意的脸，看见系统核心在光链尽头闪烁。
他攥紧石锋的手腕，系统卡牌在识海轰鸣，每一张都在燃烧，“石锋，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废土烤老鼠？你说等天下太平了，要开个最大的烤饼铺……”
石锋的手指突然攥紧他的手腕。
那是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暗号——当年在废土被野兽追，石锋就是这样攥着他的手说“跟紧了”。
黑雾突然剧烈翻滚，茧上的青纹出现蛛网状裂痕。
韩立的笑声卡了壳：“不可能……他的意志早该被碾碎了……”
萧凌望着石锋逐渐清明的眼睛，嘴角扬起血沫：“你忘了，有些东西，比法则更硬。”
石锋后颈的青纹突然炸开。
一道赤金色的光，从他心脏位置冲了出来。
赤金色光芒从石锋心口喷薄而出时，整个法则中枢的光链都在震颤。
那光里裹着焦黑的命魂碎片，是被韩立啃噬了九成的残魂在燃烧——但更炽烈的，是二十年前废土上两个少年分食半块烤饼时，在雪地里埋下的火种。
“破！”石锋的吼声震碎了缠绕周身的青纹，玄铁刀重新落入掌心。
刀身本已被黑雾腐蚀出的裂痕里，此刻渗出点点金芒，像是被鲜血浸透的老茧突然绽开了花。
他转头看向萧凌，瞳孔里黑雾彻底退去，只剩眼底那团比赤金更亮的火：“凌子，记不记得你说过，我们这种草根，活下来的命是攥在自己手里的？”
萧凌的光翼正在急速坍缩。
他能感觉到系统核心在识海深处发烫，那是韩立试图剥离的力量，但此刻所有注意力都锁在石锋染血的笑脸上。
“我记得。”他声音发哑，指尖掐进掌心，“你说要开最大的烤饼铺，我还说要在门口挂你烤焦的第一块饼当招牌。”
“那招牌……”石锋的玄铁刀突然嗡鸣，刀身上浮起九道血痕，每道都带着他本命精血的气息，“今天就挂不成了。”他反手将刀刺进自己左肩，鲜血溅在萧凌脸上，“但我能给你争三息时间——三息，够你把系统核心推进法则中枢的锚点吗？”
萧凌的瞳孔骤缩。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古籍里翻到的“破军九击”残卷，最后一页被撕去的部分写着“终焉式需以命魂为引”。
原来石锋早就在查，原来他早就在准备——
“韩立！”石锋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整个混沌空间出现裂纹，“你啃我命魂的时候，有没有尝出点甜？那是老子和凌子在废土捡煤渣烤红薯的甜，是他用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换我命的甜！”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被风吹散的金粉，“现在，老子用这甜，烧你个干干净净！”
九道血痕同时炸裂，玄铁刀化作一道赤金色匹练，直贯韩立的黑茧。
那茧上的青纹疯狂蠕动，却在触及刀光的瞬间像被滚水烫过的蛇，蜷缩着发出尖啸。
韩立的脸从茧中挤出来，半张脸已经被烧融，露出底下灰白的骨茬：“不可能！逆种早该吞噬他的意志——”
“因为你没尝过，什么叫兄弟。”萧凌的光翼突然重新凝实。
他咬破舌尖，鲜血滴在眉心系统印记上，金色符文如活物般窜入石锋的命魂光团，“石锋，我要的不是三息，是让你看我把这破法则重铸！”
石锋的玄铁刀穿透黑茧的刹那，萧凌已经掠到法则中枢的光链核心。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泛着旧茶渍的卡牌——那是三年前在废土破庙里，石锋用最后半块压缩饼干跟流浪商人换的“兄弟契约”，当时两人都当是小孩过家家的玩意儿。
此刻卡牌在他掌心发烫，纹路里渗出两人共同的血渍，“原来这玩意儿，真能当钥匙。”
“凌子！”石锋的声音突然虚弱下来。
他的身体已经透明得能看见背后扭曲的光链，玄铁刀插在黑茧中央，刀身上的赤金光正在吞噬韩立的残魂，“别管我……完成你的使命……”
萧凌的手在发抖。
他望着石锋逐渐透明的指尖，那上面还留着当年挖煤渣时磨出的老茧。
“闭嘴。”他把卡牌按在系统核心上，“你说要看着我重塑天地，我还没带你去看新法则下的烤饼铺。”
卡牌与系统核心接触的瞬间，整个法则中枢发出轰鸣。
金色光流如潮水般涌出，所过之处，韩立的黑茧像被烈日融化的雪，发出刺耳鸣叫；缠绕石锋的青纹被灼成灰烬，连带着他体内最后一丝逆种都被烧成齑粉。
萧凌看见识海里的系统核心在重组，那些被韩立篡改的法则条文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原本属于他的、带着温度的代码。
“不——！”韩立的残魂最后一次凝聚成脸，却在触及金色光流的瞬间支离破碎，“我才是法则的守护者……”
“守护者？”萧凌望着彻底消散的黑雾，又看向石锋逐渐透明的身体，“真正的守护，是把命交给兄弟。”
石锋笑了。
他的手终于从虚空中抓住萧凌的手腕，温度透过逐渐透明的皮肤传来，像极了二十年前雪夜里，那个攥着他说“跟紧了”的少年。
“我们……还是赢了。”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凌子，替我……看遍新天地……”
“你会活着。”萧凌跪下来，把石锋抱进怀里。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正在变得像云一样轻，“我重塑的法则里，没有草菅人命的逆种，没有吞噬意志的规则——你会活着，我发誓。”
系统核心的光流突然暴涨。
萧凌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升起，像无数只手托着他往更高处去。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石锋，发现对方的身影正在与光流融合，连带着整个法则中枢都在变得清晰——那些光链不再是冰冷的规则，而是泛着暖金色的、有呼吸的脉络。
“这是……”萧凌的声音被风声打断。
他看见石锋的笑容融入光流，看见系统核心在法则中枢最深处扎根，看见自己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模糊。
有个声音在他识海响起，是系统的提示音，却比以往多了几分温度：“法则重塑完成，新秩序启动。”
但萧凌听不清了。
他望着逐渐远去的法则中枢，突然注意到光流最深处，有团若隐若现的黑影——不是韩立的残魂，更像是某种被旧法则掩盖的、更古老的存在。
它只出现了一瞬，便被新法则的光流淹没，但萧凌的系统印记却在此刻微微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
石锋的温度彻底消失时，萧凌握紧了胸前的玄铁刀坠——那是石锋玄铁刀碎裂后留下的残片。
他望着重新稳定的法则中枢，又看向远处逐渐亮起的废土晨光，轻声道：“兄弟，新的天地，我替你看。但那团黑影……”
他的话音被风卷走。
晨光中，萧凌的身影化作一道金光，朝着废土深处掠去。
而在法则中枢最深处，那团黑影的轮廓，正随着新法则的流动，缓缓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