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光柱裹着三人的身影穿透塔顶时，萧凌耳中还响着银月最后一声带着雀跃的\"哥哥等等我\"。
下一秒，他的双脚便踩上了某种近乎虚无的存在——纯白空间里没有上下左右，连呼吸都像陷在棉花里，唯有正前方那道由光雾凝聚的身影，正用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凝视着他。
\"欢迎来到法则审判场。\"审判者的声音像两块水晶相击，\"告诉我，萧凌，你所追求的公平，是真正的正义，还是对力量的贪婪？\"
萧凌的手指在身侧微蜷。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在废土区捡垃圾，被巡逻队的高阶武者一脚踹进臭水沟时，对方说\"贱民就该认清自己的位置\"；想起获得系统后第一次抽取到初阶战斗卡时，石锋蹲在他身边啃硬饼，眼睛亮得像星子：\"阿凌，咱们要让那些看不起咱的人后悔。\"
现在他的识海里，【双生塔】卡牌的纹路正随着心跳明灭。\"公平？\"他低笑一声，眼底红光与幽光交织如熔金，\"当年我连饱腹的公平都求不到，现在站在这里谈正义，倒像是笑话了。\"
审判者的光雾波动起来：\"你的回答充满怨气。\"
\"怨气？\"萧凌向前一步，破界之刃突然出鞘，刀鸣撕裂了纯白空间的寂静，\"那是我从废土里爬出来时，刻在骨头上的不甘。
如果力量能让我给石锋买热乎的肉包子，能让林雪不必独自守着将塌的法则之塔，能让银月不用为了保护我被血妖撕断尾巴......\"他刀尖挑起一缕光雾，\"这种'贪婪'，我求之不得。\"
同一时刻，林雪的睫毛结上了冰碴。
她所在的空间是座由镜面堆砌的冰宫，每面镜子都映着不同的她：有替师父擦拭法则碑的青涩少女，有握着断剑独战污染者的冷脸守护者，有在萧凌受伤时红着眼调配药剂的......
\"选择正确的道路。\"冰冷的提示音从头顶落下，最近的镜面突然出现蛛网裂痕，\"错误的镜像将崩塌，连带选择者一起碾碎。\"
林雪的指尖抚过腰间的法则短刃。
她想起师父临终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法则碑的凉意传来：\"小雪，法则不是枷锁，是让所有挣扎着活着的人，能站在同一片天空下的支撑。\"
又一面镜子裂开，映出她跪在萧凌血泊前的画面。
林雪突然笑了，那是她成为守护者后极少露出的、带着几分任性的笑。
她举起短刃，朝着最近的镜面劈去——不是选择，而是摧毁。
\"所谓'正确'，不过是别人替我定义的牢笼。\"她的刀刃穿透镜面，冰屑纷飞中，所有映着\"守护者林雪\"的镜子同时碎裂，最后一面镜子里，少女褪去法袍，露出里面沾着草屑的粗布短打，正仰头对她说：\"这才是我，想守护，也想活的我。\"
银月的尾巴炸成了毛球。
她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洞，明明刚才还在和萧凌说笑着跑过光柱，现在却被一支冰矛贯穿。
更诡异的是，下一秒她的伤口开始愈合，视线重新清晰时，她正站在光柱入口处，银月眨了眨眼睛：\"又......又死了？\"
第三次死亡时，她看清了偷袭者的模样——裹在黑雾里的影子，每次她跑到空间中央就会发动攻击。
第四次，她故意放慢脚步，在影子抬手的瞬间原地打滚，冰矛擦着耳朵钉进地面；第五次，她假装被击中，在伤口愈合的刹那扑向影子，却穿过了它的身体。
\"时间循环？\"银月歪头，耳朵抖了抖，\"本姑娘在青丘山追兔子时，可玩过更久的捉迷藏呢。\"
当第七次死亡的光芒亮起时，她没有急着躲避，反而张开双臂迎向冰矛。
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她摸到了影子腰间的法则碎片——那是维持循环的核心。
第八次重生，她直接扑向影子的腰侧，指尖扣住碎片的瞬间，时间突然凝固。
\"现在，换我来让你尝尝循环的滋味啦~\"银月晃了晃手里的碎片，眼睛弯成月牙，黑雾影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却被突然倒转的时间洪流卷了进去。
纯白空间里，审判者的光雾突然剧烈震颤。
萧凌收刀入鞘，指节轻轻叩了叩胸口：\"你问我要的是正义还是贪婪......\"他抬眼，目光穿透光雾，仿佛看到了另一座塔顶端那个举刀的自己，\"不如先回答我——所谓法则，凭什么定义别人的正义？\"
纯白空间的光雾在萧凌话音落地的瞬间剧烈翻涌，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审判者那对无瞳的眼睛里首次浮现出波动——不是愤怒，更像是某种被触碰到核心的震颤。
\"质疑......\"它的声音不再如水晶相击般冷硬，反而带着一丝破碎的回响，\"法则自诞生起便在审判万物，却从未被万物审判过。\"
光雾开始消散，露出后方悬浮的半透明法则碑。
萧凌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破界之刃的刀柄，方才那番话像块烧红的铁烙在他心口——他不是在表演，那些关于废土、关于石锋和银月的画面，每一个细节都刻在骨血里。
当审判者的光雾彻底隐去时，他忽然听见空间深处传来类似齿轮转动的轻响，像某种桎梏被解开的预兆。
同一时刻，林雪所在的冰宫突然发出清脆的裂响。
所有镜面碎片在半空重新凝结，却不再映出她的影子，转而浮现出无数闪着幽蓝光泽的卡牌碎片——有【血月侵蚀卡】的尖角，有【堕神契约卡】的倒刺纹路，最中央的那片碎片上，赫然印着韩立的面容。
\"这是......\"她的短刃\"当啷\"坠地。
作为法则之塔守护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塔内的镜面只记录与法则相关的\"真实轨迹\"。
韩立，那个三年前在北境荒原失踪的武帝境叛徒，他的卡牌碎片竟被法则之塔完整收录？
冰宫的穹顶开始下落，镜面碎片如暴雨般砸向地面。
林雪却一步不退，任由冰晶擦过脸颊，她的指尖抚过空中漂浮的【堕神契约卡】碎片，触感冷得惊人——不是投影，是真实存在的法则残留。\"原来你早就......\"她望着韩立的面容轻声呢喃，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师父临终前说的\"法则不是枷锁\"突然在耳边炸响，她猛地攥紧那片碎片，冰宫在她掌心的法则之力下轰然崩塌。
银月的空间最先恢复清明。
她揪着那团黑雾影子的\"衣领\"（如果它有的话），指尖的法则碎片正渗出幽绿的光。\"知道本姑娘为什么不躲第八次攻击吗？\"她歪头笑得狡黠，\"因为第三次死的时候，我闻到你身上有哥哥的卡牌灰烬味——你这破循环，根本是拿哥哥的法则碎片当引子吧？\"
黑雾影子发出尖啸，却在银月的法力下逐渐凝实，露出里面裹着的半块青铜令牌。
银月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去抓，整座空间突然开始扭曲，熟悉的七彩光柱从头顶倾泻而下。
她恋恋不舍地踹了影子一脚：\"算你走运，等本姑娘拿到令牌再收拾你！\"话音未落便被光柱卷走。
当三人的身影同时出现在法则之塔顶端时，空气里浮动着某种压抑的寂静。
萧凌的目光最先扫过林雪攥得发白的手——那里还捏着半片幽蓝卡牌碎片；银月的尾巴不自然地卷在身后，青铜令牌的一角从她袖中露出；而他们正中央的法则结晶，原本流转的七色光华突然凝滞，表面浮现出一行血字：\"重塑法则，需献祭一人之命。\"
\"什么？\"银月的耳朵\"唰\"地竖起来，尾巴上的毛又炸成毛球，\"献祭？
谁的命？\"她下意识往萧凌身后缩了缩，却见林雪正死死盯着那行字，指尖在法则碑上划出深痕。
萧凌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双生塔】卡牌在发烫，那是系统预警的信号。
三年前在废土区，他曾见过类似的血字——那是污染者献祭平民时，天空浮现的诅咒。\"谁定的规则？\"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结晶上，\"法则之塔的真正目的，就是选个替死鬼？\"
林雪突然抬头，她的眼底有泪光在打转，却被刻意压成冷硬的冰碴：\"我在镜中看到了韩立的卡牌碎片。\"她将那半片幽蓝碎片拍在结晶上，\"他三年前就在尝试重塑法则，用的是血祭。\"
银月的尾巴猛地僵住。
她想起方才在时间循环里闻到的卡牌灰烬味，想起黑雾影子里的青铜令牌——那是韩立当年佩戴的\"堕神使\"信物。\"所以......\"她的声音发颤，\"这塔根本不是在筛选新神，是在找下一个韩立？\"
法则结晶突然迸发出刺目红光，血字开始扭曲变形，最后定格成\"献祭者自愿\"四个大字。
萧凌望着那四个字，忽然笑了——笑得比在审判场时更冷，\"自愿？\"他转头看向林雪和银月，石锋在废土区啃硬饼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如果我不自愿呢？\"
塔顶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三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银月猛地抓住萧凌的手腕，她的掌心还残留着时间循环里的凉意：\"哥哥，我们不玩这个破塔的游戏了好不好？
石锋还在下面等我们吃烤肉，阿大的伤还没好......\"
林雪的手指轻轻覆上银月手背。
她望着萧凌发红的眼尾，想起他第一次带热乎肉包子来塔下时，沾着油污的手小心翼翼递过来的模样。\"不管要献祭谁，\"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钉进岩石的短刃，\"我选萧凌活。\"
\"我也是！\"银月立刻喊出声，尾巴重重拍在萧凌腿上。
萧凌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两张满是坚定的脸，忽然想起审判者消散前，法则碑上闪过的一行小字：\"质疑者，方为新神。\"他伸手揉了揉银月炸毛的耳朵，又对林雪露出个带着血味的笑：\"先别急着选。\"他的目光扫过塔顶边缘，那里的云雾正在翻涌，隐约能看见地面废土区的火光，\"我们该下去了——有些账，得和地面上的老朋友算清楚了。\"
当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光柱里时，法则结晶的血字突然全部碎裂，露出下方一行极小的字：\"献祭者，终成法则。\"
（地面废土区，石锋正蹲在篝火旁翻烤野兔，突然抬头望向塔顶方向。
他腰间的短刀无风自动，刀身上映出三个模糊的身影——其中一个，眉心正闪过与法则结晶相同的血色流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