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的指尖刚触到林雪掌心的温度，远处便传来闷响。
那声音像极了废土深处地火翻涌时的震颤，但更沉，更闷，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用钝爪挠着天地的骨缝。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十年在废土舔血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新法则的\"小脾气\"——方才闭合的法则裂缝边缘，几缕暗金光线正以诡谲的螺旋状纠缠，像被踩住尾巴的毒蛇在垂死挣扎。
\"凌子？\"林雪的手指在他掌心轻颤，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白大褂下的肩线微微绷紧，\"那光丝的波动...和我意识里残留的法则碎片在共鸣。\"她抬起手，淡金色光粒从指尖渗出，如同被线牵着的萤火虫，朝着裂缝方向飘去，\"仪式结束时，我本以为所有旧法则残渣都该被清除了。\"
话音未落，一道银白色残影掠过两人身侧。
银月的狼耳炸成蒲公英似的蓬松，尾巴上的银毛根根竖立，前爪按在距离裂缝十丈的焦土上，鼻尖动了动：\"有黑影！
像被剥了皮的怨魂，缩在光丝里偷摸往外钻！\"她转头时，琥珀色眼珠里映着暗芒，\"我现在就撕了这破缝，把脏东西全封死在里面！\"
\"别急。\"石锋的粗嗓门从另一侧传来。
这个肌肉隆起如岩石的汉子不知何时站在银月身后，手掌虚按在她后颈，指节上还沾着方才战斗时崩裂的血痂，\"凌子没说话前，咱不瞎动。\"他冲萧凌挑眉，嘴角扯出带血的笑，\"你小子眼睛都亮了，是不是又琢磨出什么歪招了？\"
萧凌没接话。
他盯着那几缕暗金光线，系统提示音在意识海里嗡嗡作响——【检测到法则异常波动，建议触发【命运逆转】卡牌追溯因果】。
他摸向腰间的卡牌袋，指腹擦过卡牌边缘的烫金纹路时，掌心泛起刺痛——这是高阶卡牌即将耗尽的预警。
\"雪，你体内的共鸣频率是多少？\"他突然转头，目光如刀，\"具体到每粒光粒的震颤节奏。\"
林雪微怔，随即闭眼。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再睁眼时，瞳孔里流转着细碎的法则公式：\"每三次轻颤后有一次重震，和...和韩立用怨魂喂养法则时的频率重叠。\"她的指尖掐进掌心，\"他残魂散了，但执念还钉在法则里。
就像...就像钉子拔了，木头里还留着锈。\"
银月的尾巴\"啪\"地甩在地上：\"那还等什么？我这就——\"
\"等等。\"萧凌按住她的背，掌心能感觉到灵宠皮毛下绷紧的肌肉，\"黑影里有法则节点。\"他扯动嘴角，那笑意带着几分疯劲，是石锋最熟悉的\"萧凌要搞大事\"的表情，\"系统提示说，旧世界废墟深处有个时间线分叉点，连接着新旧法则的根。
刚才的闷响，是那节点在喊我们。\"
石锋的浓眉拧成疙瘩：\"你咋知道的？\"
回答他的是一道血光。
萧凌捏碎的【命运逆转】卡牌在掌心化作红雾，时间的涟漪从他脚下荡开——众人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焦黑的断墙长出翠绿藤蔓，又在瞬间枯萎；暗金光线里的黑影突然清晰，是个蜷缩成蛹的金色光团，正被黑影撕咬着边缘。
\"看见了吗？\"萧凌的声音发哑。
他能感觉到精神力像被抽干的海绵，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砸在地上，\"那光团是新法则的核心，黑影在啃它。
如果现在封死裂缝，光团会被一起闷死。\"
银月的狼耳缓缓放平。
她凑近那团扭曲的时间幻影，鼻尖几乎要碰到黑影的尖牙：\"所以得去...那个节点？\"
\"旧世界第三实验室废墟。\"林雪突然开口。
她望着时间涟漪里闪过的断壁残垣，指节发白，\"我当年参与过那里的法则实验。
节点...应该在地下十七层的核心舱。\"
\"操。\"石锋搓了搓脸，从背后抽出那柄比他人还高的重刀，刀身嗡鸣着震落血痂，\"老子就说没这么容易结束。
走啊，还等啥？\"
萧凌松开银月的背，反手握住林雪的手。
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法则光粒传来，让他想起十年前第一次在废土见到她时——那时她缩在坍塌的实验室里，怀里抱着半块写满公式的石板，眼睛亮得像星子。
\"等我。\"他对着空气说。
系统在意识海最深处发出轻响，提示【命运逆转】的预言有97%的成功率，但剩下的3%...他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废墟轮廓，那里的断墙上，一株被焦土埋了十年的野菊正挣出嫩芽。
\"我亲自去。\"他松开林雪的手，转身走向那团仍在纠缠的暗金光线。
风卷着春的气息掠过他后颈，他听见银月在身后炸毛喊\"我也要去\"，石锋粗声说\"老子给你断后\"，林雪的指尖再次碰了碰他的后背——这次，温度直接烙进了骨头里。
旧世界废墟的方向，有什么东西在召唤。
萧凌摸向腰间最后一张【空间跳跃】卡牌，指腹触到卡牌时，远处的暗金光线突然发出尖啸。
他抬头，看见那株野菊的花瓣上，一滴晨露正折射出金色的光——那是新法则的颜色，也是他必须抵达的终点。
萧凌的靴子碾碎焦土时，身后传来银月炸毛的低吼：\"萧凌你个混蛋！
说好了灵宠要跟主人共生死的！\"他没回头，却能想象那团银白影子正被石锋铁钳似的胳膊箍在怀里——石锋的重刀刀柄抵着她后颈，粗哑的声音混着喘息：\"丫头片子懂个屁？
凌子要去捅法则的马蜂窝，咱在外面守着比跟着添乱强！\"
林雪的指尖突然搭上他肩。
她的手温比寻常低了三度，是法则之力在体内翻涌的征兆：\"核心舱的防御矩阵我记得。\"她扯下白大褂第二颗纽扣，塞进他掌心——金属扣内侧刻着细密的法则符文，\"每三十秒会有能量潮汐，避开...咳。\"她突然呛咳，指缝渗出淡金血珠，\"旧法则残渣在啃我的识海。\"
萧凌的瞳孔骤缩。
他转身攥住她手腕，能摸到血管里翻涌的法则之力像活物般啃噬血肉：\"你根本不该强撑。\"
\"总得有人稳住法则之门。\"林雪抽回手，用染血的指腹抹过他眉骨，\"十年前你救我时，我连呼吸都要靠仪器。
现在...我能为你撑到最后。\"她退后两步，白大褂下摆被风卷起，露出小腿上狰狞的旧伤——那是当年实验室坍塌时钢筋扎穿的痕迹。
银月的呜咽突然变了调：\"凌子！看天！\"
萧凌抬头。
方才纠缠的暗金光线不知何时凝成漩涡，中心裂开蛛网状缝隙，漏下的光像液态黄金，正精准地浇在他脚边。
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法则指引，建议立即前往坐标点】。
他摸向腰间的【空间跳跃】卡牌，指尖刚触到烫金纹路，身后传来石锋的闷喝：\"走！
老子带着人把这圈废墟围死，就算韩立那老东西爬出来，也得先过老子的刀！\"
暗金光柱裹住他的刹那，萧凌听见林雪喊了句什么。
风声灌进耳朵，他只捕捉到尾音\"...小心\"。
再睁眼时，腐锈味刺得鼻腔发酸——旧世界第三实验室的地下十七层，墙壁上的荧光苔藓早死透了，只剩几盏应急灯在头顶苟延残喘，光斑里浮动着厚得能沾睫毛的尘埃。
\"左三步，下蹲。\"沙哑的男声突然在头顶炸响。
萧凌猛抬头，看见通风管道里嵌着块焦黑的芯片，表面的裂纹中渗出幽蓝数据流，\"我是李风。
三年前你在红区救过的研究员，记得吗？\"
萧凌的手按上腰间的匕首。
李风？
他确实救过个抱着实验日志的瘦子，后来那家伙说要去旧实验室找\"能救世界的东西\"。\"你怎么...\"
\"没时间解释。\"芯片突然爆出刺目蓝光，在地面投出三维地图，\"节点入口在控制台下方，韩立用怨魂养法则时，把自己的残魂也钉进去了。\"蓝光突然扭曲成尖刺形状，\"他在等你——等你用新法则的力量激活节点，好让他借体重生！\"
萧凌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顺着地图指引踢开控制台，锈迹斑斑的金属板下露出个青铜圆盘，表面刻着与林雪纽扣上相同的符文，只是颜色暗红，像浸过血。
圆盘中心悬浮着团黑影，仔细看能分辨出是张人脸——韩立的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牙齿。
\"来得好。\"黑影的声音像指甲刮玻璃，\"我就知道你会来。
新法则需要'继承者'，而我...是最完美的容器。\"它突然膨胀，撞向萧凌面门，\"把你的力量给我！\"
萧凌旋身避开，反手甩出三张【破邪】卡牌。
金色光刃撕开黑影，却见更多黑丝从圆盘缝隙里钻出来，缠上他的脚踝。
系统提示疯狂跳动：【法则污染度27%...43%...警告！
宿主精神力即将枯竭！】他咬碎舌尖，腥甜漫开的瞬间，意识突然清明——圆盘边缘的符文在发光，每道纹路都对应着林雪方才说的\"三次轻颤一次重震\"。
\"原来如此。\"他扯出染血的笑，指尖按在圆盘中心，\"你以为我来激活节点？
不，我要把你和旧法则一起...喂给新法则。\"
法则之力顺着指尖涌进圆盘。
青铜纹路瞬间转成亮金，黑影发出杀猪般的尖叫，被光流扯成碎片。
可就在圆盘即将闭合时，萧凌的太阳穴突然炸开剧痛。
他眼前浮现出另一幅画面：无数半透明的人影跪在虚空中，他们额头都印着和圆盘相同的符文，嘴里重复着\"法则继承者\"。
\"停下！\"
熟悉的女声穿透剧痛。
萧凌抬头，看见林雪站在虚空中。
她的身体半透明，背后浮动着无数法则光粒，发梢沾着他从未见过的银霜。\"不能继续了。\"她的声音带着空谷回响，\"这节点是上古法则的祭坛，所有'继承者'最终都会被法则吞噬，变成新的...养料。\"
萧凌的手指在圆盘上微微发抖：\"那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一直都在。\"林雪抬起手，指尖触到他的脸——没有温度，却让他眼眶发酸，\"从你第一次用卡牌救我时，我的意识就跟着法则碎片散在了各个节点。
现在...这是最后一个。\"她的身影开始变淡，\"如果强行闭合节点，法则会彻底稳固，但我会被永远困在...虚无里。\"
圆盘的金光突然暴涨。
萧凌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体内被抽离——是和林雪的联系，是十年里所有并肩作战的记忆。
他想抓住她的手，却只触到一片光雾。
\"凌子。\"林雪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答应我...不管结果如何，要好好活着。\"
虚空中的法则光粒突然开始紊乱。
萧凌望着她逐渐消散的背影，听见圆盘深处传来新的闷响——比之前更沉，更像某种巨兽苏醒的轰鸣。
他的掌心被圆盘割出血，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疯：\"想困她？
先问过我的卡牌。\"
他摸向卡牌袋最深处，那里躺着张从未用过的【因果同生】卡牌。
烫金纹路突然变得滚烫，像在回应他的心意。
而在意识海最深处，系统提示音终于响起：【检测到法则异常，建议...】
提示音戛然而止。
虚空中，最后一缕林雪的光雾里，渗出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当前法则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