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环视会议室里坐着的二十多位吸血鬼，刚刚临时了解的选拔赛规则告诉她，这些面孔分别是来自界域内二十六个地区的冠军。
吸血鬼的学校同样有学院大比，每十年举办一次。
不过，或许是因为与人类的荣誉感不同，贵族们可以为家族荣耀倾尽全力，却对学校间的胜负兴致缺缺。
更何况，那些获胜的奖励与家族所掌握的资源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而这一次的骑士选拔则不同，无论贵族还是普通民众都踊跃参与，最终筛选出的，正是眼前这批吸血鬼年轻一代中最具实力的佼佼者。
小草感到压力很大。
她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是止步十三强，还是闯入六强、三强……一切皆有可能。
“各位来自二十六个地区的优胜者，能够坐在这里，已经证明了你们的实力。”允礼站在台上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你们是撑起我族未来的希望，王上以你们为荣。”
在场的吸血鬼无一不挺直背脊，双手交叠置于膝前，专注地望向台上
这是非常标准的礼仪姿态。
小草悄悄打量每一位吸血鬼的穿着。衣料讲究，剪裁精致，一眼就能看出出身不凡。
吸血鬼界域内的大部分资源都掌握在大家族手中，他们培养出的后代理所当然地占据优势。
普通民众能获得的资源有限，后天的努力往往难以弥补这先天差距。
当然，也存在天生魔力特别精纯的个体，但终究是凤毛麟角。
小草早就猜到这二十六位分区冠军中贵族会占大多数，却没想到，竟连一位来自普通民众的冠军都没有。
修炼离不开资源。一个出生在大家族的吸血鬼，从起点就已经赢了大多数。
这句话放在人类世界同样适用。
只不过，普通人类尚有诸多出头的机会，而普通吸血鬼想要翻身，则要困难得多。
允礼站在台上，目光一扫，就看见了全场唯一在走神的身影。
他心中冷笑，面上仍维持着威严：“骑士选拔赛将于四日后正式开始。我谨代表王上，祝愿各位……”
小草正低头感叹着，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寒意落在自己头顶。她抬眸，正好对上允礼的视线。
明明没做错什么，她却从那眼神中读出了不满。她赶紧挤出一个虚假的微笑，随即默默低下脑袋。
直到会议结束，参赛者们纷纷起身，躬身行礼，向允礼表达敬意与感谢。
小草也依样画葫芦地照做。
她心想，在这么多吸血鬼面前，最好不要表现出和允礼相熟，毕竟自己是参赛者，影响不好。
于是打算发信息让他在外面等，自己再悄悄去和他会合。
谁知刚直起身，允礼就已经直挺挺地站在了她面前。
呃……
小草迅速瞥了一眼四周，好几道目光正有意无意地投向这边。
她硬着头皮开口：“罗素院察，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允礼面色一沉：“再给你一次机会，叫我什么？”
小草拼命朝他使眼色：避嫌、注意清誉啊！
可惜她的“用心良苦”并未被理解。脸颊被掐住，耳边落下警告：“再连名带姓地称呼我，后果可就不止这样。”
小草拍开他的手，揉了揉被掐疼的脸颊。
越想越不服气，她索性不再顾忌周围的眼光，无语道：“我这是尊敬你，一点都不领情！还有——你把我美丽的脸掐肿了，赔钱！”
允礼看着她气鼓鼓的动作和恢复熟稔的语气，紧绷的轮廓渐渐柔和。
他垂眸，似不经意地扫视一圈，随即拉起她的手，径直走出会议室。
会议已经结束，小草下意识地问：“允礼，你现在送我回家吗？”
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突然收紧。允礼回过头，垂眸直直盯着她的脸。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他语气冷漠，尾音却微微扬起，泄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
像是……生气了？
小草摸着下巴苦思冥想，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差点忘了，要给修颜溪发信息。”
话音一落，空气瞬间死寂。
“呵。”允礼嗤笑一声，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前走去。不过几秒，他们之间就已拉开一大段距离。
小草连忙追上去，主动去牵他的手。
“啪。”
被甩开。
她再牵。
“啪。”
又被甩开。
小草望着允礼几乎乌云密布的脸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她双手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整个人贴上去，“错了错了，我记得的！要给你买烤血冻，加双份碎碎脆，对不对？”
允礼抿着唇不说话。
被她抱住的手臂起初挣扎的力道很大，眼看就要抽走，却又忽然静止不动。
真是口是心非的家伙。
小草在内心吐槽，表面上还是得继续哄这只吸血鬼。
“从这儿到你喜欢的那家烤血冻店，隔着几条街。我们不用瞬移，散步走过去好不好？”她仰头提议。
“你倒不急着给修颜溪发信息了？”允礼依旧没消气，语气森冷而嘲讽。
“那我现在发。”
小草作势要放开他的手，低头看向通讯器，视线却偷偷瞄向身旁的吸血鬼。
果然，他刚刚缓和几分的脸色倏地再次绷紧，紫瞳中隐隐浮起一抹血色
他被小草这么轻易就“放弃哄他”的态度彻底气到了。
“你发试试。”
赤裸裸的威胁。
若是刚进入吸血鬼界域那会儿，见到他这般冷脸威胁，小草或许会害怕、会紧张。
但三年过去了，他们的关系早就不同以前。她笑眯眯地说道：“谁让你嘴硬非要提一句？我顺着你的要求来，你又不高兴。”
“是谁先提的？嗯？”允礼阴恻恻地盯着她
小草眨了眨眼。
好像确实是她的问题。
但这种时候认错，只会招来一句直刺内心的嘲讽。
她重新握住他的手，果断转移话题：“好啦好啦，算我们扯平。快去买烤血冻吧，慰劳一下我们忙碌了大半夜的允礼院察！”
允礼没再出声反对，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临近夜晚的街道格外热闹。小草许久没在王城逛过，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
当视线扫过某个偏僻的角落时，她微微一愣。
那是阿奴平时拉琴的地方，此刻却空荡荡的。
小草猜想，他大概是去别处干活了吧。
起初找活计并不容易，后来随着她的社交圈逐渐扩大，她将阿奴他们推荐给了好几个相识的院员，他们的生活才渐渐稳定下来。
至少，现在能完全吃饱肚子，偶尔还能改善一下生活。
只是，阿奴拉琴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现实就是这样——“诗与远方”并不能换来填饱肚子的血袋。
小草收回目光，蓦然发觉，她有很久没见到阿奴了，下次得找个时间去看看他。
还有，她似乎有点想听《望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