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城那边，洛应已经带队去调查。”报告者的声音在静谧的休息室显得格外清晰，“他刚发来最新的信息，我总结了几点，写在文册………”
莱斯若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纸质的文件边缘，看似在专注地聆听汇报。
然而，那双粉碧色的眼眸时而若有似无地落在休息室虚掩着的金属门。
允礼注意到自己上司的心不在焉，不动声色地向旁边两位安静站着的助手使了个眼色。
两位助手会意，手指在数据块滑动操作起来，将实时信息传到莱斯若特界域账户的终端中。
“啪嗒——”
一声轻响从门口传来。
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外面钻了进来，女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见到里面的凝重氛围和多出的几道身影，明显愣住。
“那个，不好意思，我走错地方了。”她尴尬地将脑袋退出来，随手带上门。
伴随着女孩离开，休息室内气温由阴转极冰。
莱斯若特手指收紧，纸张在他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往里皱缩。
旁边的几位吸血鬼都已经察觉到他们的王上，心情大概并不怎么好，不约而同地绷紧身体。
允礼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出去。
其实这份报告也不过是在走形式，自从莱斯若特半退休后，最烦的便是忽然上门来的公务打扰，更何况，他从不会在意这些汇报。
吸血鬼们都心知肚明，他们的王会通过血月的力量俯瞰整个界域，他的权能已经不需要处理日常碎琐的政务。
而真正重要的事情，在发生的那一刻，他便会是第一个知晓的存在。
所有吸血鬼退了出去，甚至连那位身为“护法”的市政员也不例外，休息室内只剩下允礼和莱斯若特。
在他们俩开口前，门“咔哒”一声再次打开，方才离开的女孩去而复返，嘴里困惑地呢喃着：“没走错啊。”
话音落下，两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同样的没什么波动，像是冰冷、幽深的潭水。
小草顿时脚步停止，脚后跟迟疑地退后一步。
上个厕所回来，冷气制造机又增加一台。
她有点受不了，想要逃离。
自我鼓励会儿，收效甚微，她依旧没敢动，语气颤抖地询问：“你们吃零食吗？我出去买？”
对面两位吸血鬼十分默契地都没有应声。
一个明显在生气。
一个似乎也在生闷气。
王上生气，小草能理解，但是对于允礼，小草不理解，甚至也有点恼火。
他自己说得“他们不是家人”，又做出这副高傲不理人的姿态给谁看。
当她没脾气！
全然忘记了自己过来市政城堡的真正目的，小草憋闷地转身离开，不管了，她要出去透透气。
打开门，又“砰”一声重重关上门。
走廊上，左右两边一排身影如雕塑般笔直站立，听到动静，他们的余光全部看了过来，见到是小草，又默默收回去。
“……”
小草自觉走到队伍末尾，学着他们的样子，靠墙站直，同样做起“门神”，守护休息室内俩惹不起的大佬。
才站立一会儿，训练时的腰酸复发，她弯下身体，坐在地上，水晶地板触感如同寒冰，冷地的屁股肉就差没升起鸡皮疙瘩。
“门神”计划只能失败，小草揉着屁股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这次，没有任何吸血鬼阻拦，走得无比顺畅。
小火从灵识空间钻了出来，站立在小草肩膀，说道：“你就走了，不怕那位吸血鬼王更生气？”
它的话里带着劝解的意思，怕小草意气用事。
小草依旧在走，步伐甚至更快。
她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等到街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一屁股坐在台阶，双手捧着微微发烫的脸颊，注视天空那轮血月。
其实，她能理解王上的担忧，一个未成年小孩去接触陌生的吸血鬼，任哪个家长都会放心不下
还有允礼……询问的话没有说出口，怎么能气冲冲地跑出来？
小草惆怅地想着，视线从天空收回，不经意瞥见对面街角的身影。
他依旧站在那盏偏僻的路灯下，宽大的衣衫将他整个吸血鬼罩住，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他的手指拉动着琴弓，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偶尔会迎来路过的吸血鬼，投来的一两张纸币。
“你别去啊。”感受到自己契灵师想法的小火提醒道，“如果那位吸血鬼王看见，肯定会更加生气。”
小草没说话，只是刚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她郁闷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软糖，撕开，全部倒进口里。
软糖的甜味很快在舌尖化开，她腮帮子也咀嚼得酸痛。
……
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消散，阿奴睁开眼睛，准备换另一首曲子。
视线的余光恰好捕捉到坐在对面的身影，握住琴弓的手指颤了一下，他垂眸略微思考，随即收拾好所有东西。
他迈过斑驳的光影，迈过熙熙攘攘的吸血鬼群，迈过无形的界限，毅然地朝那道身影走去。
“小草，小草，他过来了，你要不要跑？”
正在发呆的小草骤然听到小火的声音，回神过来。
谁来了，跑什么？
没等她理清思绪，一片阴影挡住前面的视线，嘶哑的声音裹挟着夜风拂过耳边。
“小草。”
她仰头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吸血鬼，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对哦，他们已经互相把名字告诉彼此，是朋友了。
“你会伤害我吗？”小草突然严肃问道。
阿奴明显愣住，而后坚定地摇头：“不会，我绝不会伤害你。”
小草依旧坐在台阶，朝他伸出小指：“那我们拉勾，然后你说，我发誓，我永远不会伤害小草。”
阿奴犹豫了，并非因为誓言，而是触碰。
其他的吸血鬼，尤其是贵族，最忌讳与劣等吸血鬼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小草，我是……”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帽檐投下的阴影完全遮住那双暗淡的眼睛，“劣等吸血鬼。”
“劣等”两个字出口后，仿佛一把生锈的刀，割得他喉咙生疼。
“我知道。”小草忽然站起来，前倾身体，主动勾住他冰冷的小指，“你看，我在意的根本不是你的身份。”
小草确实不在乎身份，但她在乎，也必须考虑莱斯若特的感受。
因此，她需要一个可以说服莱斯若特的理由，不仅是眼前的誓言，还要另外更多、更有力的东西去证明。
她知道，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