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盯着黑衣人举着的枪,金属冷光在保险箱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线。
身后裴砚舟的体温透过西装布料传来,她能听见他刻意放轻的呼吸——和十年前在电影学院暗房里,两人为了抢最后一卷胶片对峙时的频率一模一样。
“顾影后,识相点。”黑衣人用枪管敲了敲保险箱,“把东西递过来。”
顾疏桐垂眸,指尖在箱扣上轻轻一按。
箱盖弹开的瞬间,她瞥见裴砚舟在余光里动了动——那是他们在《红妆》片场对戏时发明的暗号,左眼皮跳三下,代表“准备行动”。
她喉结动了动,将保险箱往前送了半寸,在黑衣人探身来接的刹那,突然用手腕撞开他的手背。
“砚舟!”
这声喊带着她在《红妆》里演将军夫人时的底气,震得水晶吊灯都晃了晃。
裴砚舟早有准备,反手从袖管里抖出防狼喷雾——何敏今早非说“小情侣出任务得武装到牙齿”,硬是往他袖口里塞了微型喷雾罐。
白雾精准喷进黑衣人眼睛,对方立刻捂住脸惨叫,枪“当啷”掉在地上。
“跑!”顾疏桐抄起保险箱砸向对方膝盖,趁机拽住裴砚舟手腕。
两人撞开虚掩的门,走廊里的应急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何敏早等在转角,举着车钥匙晃了晃:“电梯停了,走安全通道!”
安全梯里回响着三人急促的脚步声。
顾疏桐跑在中间,能听见裴砚舟在她耳边喘气:“顾老师,您刚才那下撞腕,比我们上次拍武打戏还利索。”
“闭嘴。”她反手掐他腰侧,“再废话明早让何姐给你加十组体能训练。”
何敏在前面笑出声:“可算知道你们俩怎么在片场吵了三年——逃命都不忘斗嘴。”
三人冲出大楼时,夜风卷着梧桐叶拍在顾疏桐后颈。
她扶着墙喘气,看着裴砚舟掏出手机报警,警笛声已经从街尾传来。
黑衣人被两个警察按在地上,还在骂骂咧咧。
顾疏桐摸出手机看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和她跟裴砚舟约好的“最晚安全时间”分毫不差。
“结束了?”裴砚舟擦了擦她额角的汗,指腹沾了点灰,“顾老师,您这妆画得比《红妆》里被刺客追杀那场还真实。”
顾疏桐刚要怼回去,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
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地。
她和裴砚舟对视一眼,按下接听键。
“顾疏桐。”男人的声音像浸了冰水,“抓几个马仔就以为赢了?天真。”
她脊梁骨一凉。裴砚舟立刻凑过来,何敏也踮脚想听。
“明天晚上十点,摩天大楼顶层。”对方轻笑一声,“不来的话……你新片的点映礼,会有惊喜。”
“你是谁?”顾疏桐捏紧手机,“要什么?”
“见面就知道。”
忙音响起时,顾疏桐的指甲在手机壳上抠出个白印。
何敏拿过手机看号码,皱眉道:“虚拟号,查不到。”裴砚舟摸出烟盒又放下——他早戒了烟,这是顾疏桐上次在片场见他压力大,硬塞的薄荷糖盒,“去。必须去。”
“疯了?”何敏瞪他,“这明显是陷阱!”
“但他提到了新片点映礼。”顾疏桐低头看自己手背,那里还留着拍新片时被威亚勒出的红印,“《红妆》是我们熬了三百多天的心血,不能让他毁了。”
裴砚舟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红印渗进来:“我陪你。何姐外围接应,咱们布个局。”
何敏叹了口气,掏出对讲机:“行,但说好了,我带三个安保藏在消防通道,你们要是三分钟没动静——”
“知道知道。”裴砚舟笑着搂她肩膀,“何姐的应急方案比我分镜表还详细。”
第二天晚上九点五十分,摩天大楼顶层的玻璃幕墙映着城市灯火。
顾疏桐穿着件普通的黑色风衣,裴砚舟套着件连帽衫,两人像普通情侣似的乘电梯上楼。
何敏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监控显示顶层只有一个人,在最东边观景台。”
电梯门开的瞬间,顾疏桐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前调是铃兰,后调掺着点松木香。
那是她从前经纪人张薇最爱的牌子,三年前张薇突然辞职时,她还送了对方一瓶。
观景台的风很大,把男人的帽子吹得往上翻。
顾疏桐脚步顿住,看着对方转身,喉结动了动:“张……姐?”
“顾影后。”张薇摘下帽子,长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别来无恙啊。”
裴砚舟挡在顾疏桐身前半步,耳麦里传来何敏的抽气声:“是她?三年前说要照顾生病母亲才辞职的?”
“赵天成是我表弟。”张薇摸出根烟点燃,火光映得她眼尾细纹清晰,“你们抓他那天,他在局子里喊我名字。”
顾疏桐想起前几天在派出所见到的赵天成,那个总缩在墙角发抖的小喽啰,确实和张薇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你为什么……”
“为什么搞你?”张薇笑了,“因为你该摔。当年你拿新人奖,是我熬夜改了二十版通稿;你被造谣插足别人婚姻,是我买了三个营销号反黑;你说想转型拍文艺片,是我跪下来求资方给你《红妆》的机会。”她烟头明灭,“可你呢?拿了金棕榈那天,连句‘谢谢’都没有。”
顾疏桐突然想起颁奖典礼后台,她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张薇举着外套想给她披,却被助理挤到了角落。
“后来我妈生病,需要三百万手术费。”张薇声音发颤,“我找你预支奖金,你说‘公司有制度’。可你知道吗?你那支代言的广告费,够我妈住十次IcU。”
夜风卷着她的花撞在玻璃幕墙上。
顾疏桐感觉心脏被攥住了——她怎么会忘记?
张薇当时眼睛红得像兔子,却还是笑着说“开玩笑的”,第二天就递了辞职信。
“所以你联合陈晓,买营销号黑我,找人偷剧本,甚至……伤害砚舟?”
“他只是意外。”张薇掐灭烟头,“我只要你身败名裂,像我妈躺在病床上那样,求着别人给机会。”
裴砚舟突然握住顾疏桐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画圈。
顾疏桐知道,这是他在说“稳住”。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张薇发红的眼眶:“张姐,我……我当时真的不知道……”
“现在知道有什么用?”张薇后退两步,靠在护栏上,“明天点映礼,我在你座位下装了微型摄像头。你要是敢报警——”
“我不报警。”顾疏桐打断她,“你说个条件,我都答应。”
裴砚舟侧头看她,眼底闪过惊讶,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背,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先稳住她,等何敏带人上来。
张薇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突然笑了:“顾疏桐,你变了。以前你被记者堵在厕所,都能踩着高跟鞋骂回去。”
顾疏桐往前走了半步,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因为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人要保护。”
观景台的灯突然闪了两下。
顾疏桐听见耳麦里传来何敏的低语:“安保到了,三分钟后破门。”她看着张薇眼里的动摇,又补了句:“张姐,我妈住院时,护工说过一句话——‘恨一个人太累了,不如……’”“不如什么?”张薇下意识问。
“不如给彼此个机会。”顾疏桐轻声说,“就像当年你给我机会那样。”
张薇的眼泪突然掉下来。
她抬起手,像是要去擦,却在半空停住。
顾疏桐看见她身后的玻璃门缓缓推开,何敏带着安保冲进来的身影在玻璃上投下影子。
“顾疏桐……”张薇声音哽咽,“你赢了。”
裴砚舟揽住顾疏桐肩膀,看着警察给张薇戴上手铐。
夜风掀起他的连帽衫,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录音笔——从他们进门开始,所有对话都被录了下来。
“累吗?”他低头问。
顾疏桐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有点。但……好像没那么重了。”
何敏走过来,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刚才那番话,比你在《红妆》里劝降敌将那场戏还动人。”
顾疏桐笑了,抬头看夜空。
远处,《红妆》的宣传海报在电子屏上闪烁,女主角的眼尾痣被灯光照得发亮。
“砚舟。”她突然说,“等这事彻底解决……我们去给张阿姨上炷香吧。”
裴砚舟捏了捏她的手:“好。”
观景台的灯重新亮起时,顾疏桐没注意到,张薇被带走前,悄悄往她脚边丢了张纸条。
风卷起那张纸,露出上面潦草的字迹——“地下二层b23,还有东西。”
而此刻,城市另一头的地下车库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盯着监控屏幕,指尖在“b23”的位置重重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