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甲的身影拖着沉重的硝烟,缓缓融入熔岩堡垒的暗影深处。
熔岩壁垒冰冷光滑的墙根,那只被点名的蓝紫色史莱姆幼崽终于慢吞吞地滚离了水洼边缘,留下一点水痕和淡淡的、湿润的元素气息。
阿斑脸上的热血如同被扎破的皮球,瞬间瘪了下去,赤红变成了难堪的酱紫,额角那道被石甲骂作“癞蛤蟆皮”的焦疤在月光下狰狞得刺眼。
他死死攥着的拳头骨节暴响,喉咙里憋着口浊气,却只能粗重地喷在脚边泥地上,留下两处湿痕。
“钝角”缩在角落里,抱着工具簌簌发抖,目光在阿斑吃瘪的脸和史莱姆滚走的方向间游移。
就在这片被憋屈和难堪冻结的冰冷角落里。
“嗡……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被在场所有感知敏锐的丘丘人战士瞬间捕捉的空间涟漪陡然荡漾开来。
源头赫然是阿斑腰间挂着的一块粗粝打磨过的、边缘沾满污迹的风元素晶核碎片。
晶核深处几点黯淡、却无比熟悉的腥红光芒如同蜇伏的虫豸,悄然亮起。
一闪后随即熄灭。
深渊印记!
来自灰烬教团溃兵临死前的残渣!
阿斑浑身剧震!
它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了脊柱!
一直憋屈着的怒火和被嘲弄的羞辱感如同浇上了滚油,混着这突然激活的深渊气息带来的本能恐惧与杀意轰然引爆。
“吼!!!”
一声完全失控、如同困兽被逼入死角的暴戾咆哮。
阿斑巨大的石锤毫无征兆地抡起。
带着崩山的力量,狠狠砸向旁边无辜的钝角和那堆刚整好的工具。
“废物!废物!废物!!”
钝角吓得魂飞魄散,工具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
石锤掀起的风刮得他脸皮生疼。
“萨满大人!萨满大人被那些藤蔓软蛋迷住了眼!”
阿斑红着眼咆哮,锤风扫到旁边熔岩壁垒上,撞出沉闷的火星。
“力量!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守住这里!不是那些花架子!不是那些软绵绵的水!石甲那混蛋只敢耍嘴皮子!老子要……”
突然,一股如同极地寒流般的冰冷威压轰然降临。
不是石甲的雷火,是某种更高层面的、如同规则本身的锁定。
冰冷的、仿佛不似人声的警告如同刮骨钢刀,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炸响。
【侦测到深渊污染能量活跃标记源!坐标:营地西熔岩壁垒外围转角!能量源类型:灰烬溃军深渊残骸(风元素载体碎片)!污染活性:低(暂时)!已激活关联性(精神污染扩散载体可能性:27.39%)!】
【该标记源情绪剧烈波动中!污染扩散风险指数急剧攀升!建议:立刻物理性清除载体!优先级:高!】
“谁?!”
阿斑惊骇欲绝地吼道。
他猛地环顾四周。
“深渊又来了?!”
钝角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抱住脑袋。
营地死寂的空气如同被冻结的湖面骤然碎裂。
几道来自不同方向、夹杂着惊疑和杀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刺破黑暗聚焦过来。
“嗡!”
那道被短暂锁定的空间涟漪如同被掐断的信号,连同阿斑腰带上那枚晶核碎片里闪烁的猩红同时彻底消失。
它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阿斑暴吼的余音在夜风里扭曲回荡。
与此同时,藤塔深处,月白石光晕摇曳的小室内,僵硬如同古老沉船的沐羽脊背猛地一震。
那缠绕在他指尖的细小嫩藤应激般瞬间绷紧。
一股庞大、纯粹、带着愤怒的守护水流意志如同被触怒的海神般横扫藤塔。
藤塔基座深处,水史莱姆幼崽翻滚的水面上陡然无风卷起剧烈的漩涡。
无数细微的生命光点被庞大的意志强行抽取、汇聚。
一道无形的、饱含怒涛般的净化水环无声无息地扫过整座藤塔。
那股若有若无的探查波动瞬间被这浩瀚的愤怒净化意志粗暴碾碎、驱散。
探查信号消失,但营地冰冷僵硬的气氛并未散去。
石甲的身影如同地狱熔炉里滚出的巨石,重新踏入了这片区域。
赤红的短发在硝烟中猎猎,他脸上带着一丝未散的烦躁和暴戾,身后跟着巨拳如山般沉重、赤红眼瞳如同熔岩核心的影子。
显然刚才阿斑的咆哮和那股冰冷的探测波动瞬间惊动了他们。
石甲扫了一眼抱头蹲地的钝角和散落的工具,冰冷的目光如同烧红的刀子般狠狠剜在刚刚暴怒停住身形、此刻正因深渊波动消失而惊疑不定的阿斑脸上。
“你他妈了个……”
石甲的怒吼如同酝酿的火山。
吼声刚起,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的熔岩意志轰然压下。
巨拳甚至没有开口,那赤红瞳孔的凝视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将石甲嘴边未尽的咆哮和燃起的雷火死死摁回喉咙深处。
“管好你自己!”
石甲被压得浑身一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却对着角落抱着头抖得像风里枯草的钝角,仿佛刚才险些动手的不是他。
他狠狠瞪了阿斑一眼,那眼神赤红如血,警告的意味浓到几乎化为实质。
随即他转身就走,仿佛这里的一切都让他烦躁暴戾到无法停留一秒。
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尘土飞溅。
巨拳沉默如山,赤红的熔岩之瞳在阿斑沾满泥污和冷汗的酱紫色脸庞上停留了极其极其短暂的一瞬。
那目光深沉得如同大地的熔炉,带着审视万物的冷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锁定焦土的沉重压力。
他无声地跟着石甲的身影,重新融入熔岩堡垒深沉的阴影中。
阿斑僵立在原地,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腰带上的晶核碎片冰冷死寂。
刚才的深渊低语如同幻觉。
但石甲最后的警告眼神和巨拳那沉重的一瞥,比深渊更让他如坠冰窟。
钝角小心翼翼地挪过来,捡拾散落的工具,再不敢看他一眼。
在藤塔深处,叶莹静静立在门口那狭窄的光影交界处。
门外营地短暂的风暴与无声的凝视带来的压抑空气,如同冰冷的潮水灌入这逼仄的温暖牢笼。
她墨绿的眸子扫过门口残存的水流余韵漩涡留下的细微空间扭曲,眸光深邃幽暗。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了墙角的沐羽身上。
沐羽依旧僵硬地坐在藤根床沿。深蓝发丝下的脸颊苍白如纸。
他紧抠藤根的手不知何时已彻底松开,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指尖微微发抖。
指腹那条被骨刀划出的浅痕和沾染的血点早已凝固,却如同新伤般刺目。
月光石的光晕温柔地抚摸着他绷紧的裸背和僵硬的颈项线条。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清湿、鲜血微腥,以及一丝死寂绝望的气息。
叶莹的目光无声地滑过地上那枚染血的鱼鳃骨块,再抬起时,穿透了粘稠的空气。
她的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丝刚刚目睹了“外部威胁”后、近乎虚幻的柔软。
“达令……”
“真的……没有位置了吗?”
最后一个音节如同被揉碎的花瓣,轻轻飘落在死水般的沉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