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钢铁羽翼的蓝图
1939年2月16日深夜,紫云山寨被浓稠如墨的夜色与呼啸的寒风所笼罩。山间的积雪在狂风撕扯下漫天飞舞,宛如无数把锋利的冰刃,狠狠拍打着山寨的了望塔与窑洞。塔楼上的哨兵蜷缩在角落,裹着层层摞起的破旧棉被,手中的步枪早已冻得失去知觉,枪管上凝结的冰霜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与远处日军据点零星闪烁的探照灯光交相辉映,勾勒出战争的残酷与肃杀。
杨涛裹紧那件补丁摞补丁的军大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积雪中。每一步落下,积雪都没过他的脚踝,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与呼啸的风声交织成一曲沉重的战歌前奏。刚刚在东寨院防空洞目睹的一切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赵铁牛布满油污与老茧的双手,正专注地拆卸着零件,扳手与金属碰撞的叮当声中,藏着对重握坦克操纵杆的渴望;陈九霄半跪在地上调试仪器,脖颈处狰狞的烧伤疤痕随着动作若隐若现,那是淞沪会战留给他的勋章,也是对制空权缺失的无声控诉。这些画面如同一簇簇火苗,在他心底燃起熊熊烈火,催促着他加快脚步,向东侧山坳处的设计院窑洞走去。
推开窑洞厚重的棉门帘,一股混杂着刺鼻油墨、呛人木炭与咸涩汗味的暖流扑面而来。窑洞内二十余盏油灯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却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墙壁上密密麻麻钉满了泛黄的图纸,有的边缘已经破损卷曲,用红笔反复修改的痕迹层层叠叠,宛如战士身上交错的伤疤,记录着过去无数个日夜的艰辛探索与失败后的重新振作。
“司令!”戴着金丝眼镜的林晓梅从堆满计算稿的长桌前抬起头,她围巾上别着的飞机徽章在晃动的灯光下泛着微弱银光,“这么晚了,外面风雪这么大……”
杨涛抖落身上的积雪,靴子在地面留下湿漉漉的脚印。他径直走向角落一张斑驳的空桌子,桌面坑洼不平,残留着干涸的墨渍与机油痕迹,见证着无数个灵感迸发的瞬间。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纸张铺展开——这些纸张边缘磨损严重,有的地方还沾着斑驳的血迹与深色油渍,那是他冒着生命危险,穿梭于沦陷区黑市与日军严密把守的据点,历经无数次生死考验才收集到的珍贵资料。
“设计坦克和飞机的规划图。”杨涛摘下冻得僵硬的手套,指尖因寒冷而微微发紫。他拿起一支削得尖锐的铅笔,笔芯在手中微微颤抖,“东北军和笕桥航校来的兄弟们带来了技术和经验,但我们不能只依赖现有的武器。我们要打造出真正属于自己的钢铁洪流和空中雄鹰,让鬼子知道,这片土地上的抵抗力量永远不会屈服!”
话音刚落,正在热烈讨论的技术员们纷纷围拢过来。老张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空白图纸上,眉头瞬间拧成“川”字:“司令,可我们连最基本的钢材都严重不足。造坦克需要高强度钢板,造飞机更是要用到轻质合金,这些材料在封锁之下几乎无处可寻,拿什么造?”
“办法总比困难多!”杨涛的笔尖重重落在图纸上,划出一道坚定的直线,仿佛要将所有困难都一分为二,“钢材可以从鬼子的铁路、桥梁上拆,从废弃的装甲车和火车车厢里扒!合金材料,我们就用土办法炼制。晓梅,你在德国学过化工,能不能研究出替代方案?”
林晓梅托着下巴沉思片刻,推了推眼镜:“理论上可行。我们可以采用木炭还原法提炼生铁,再加入收集来的废铜烂铝,通过反复锻造改良材质。不过……”她看向窑洞外呼啸的风雪,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需要大量的燃料和人力,而且这种土法炼制的成功率很难保证,可能十次尝试只有一两次成功。”
“不管多难,都要试!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杨涛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信念,“王建国,你带着维修班,明天天一亮就去拆解废弃的火车车厢,把能用的钢材全部收集回来;陈九霄,你和赵铁牛一起,根据现有的零件,设计坦克和飞机的基础框架。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复刻最先进的装备,而是打造出最适合实战、能让鬼子闻风丧胆的武器!”
正在擦拭扳手的赵铁牛抬起头,络腮胡上还沾着黑色机油,他重重叹了口气:“司令,我开过雷诺Ft - 17,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鬼子的九七式坦克,装甲更厚,火力更强,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拼?就凭这些土办法和破铜烂铁?”
“所以我们要另辟蹊径!”杨涛在图纸上快速勾勒出一个倾斜的装甲轮廓,铅笔在纸上摩擦出沙沙声响,“把正面装甲设计成斜面,这样既能增加跳弹几率,又能在有限钢材的情况下大幅增强防护力。至于武器系统,用我们兵工厂改良过的重机枪,再配上从鬼子那里缴获的火炮,让他们尝尝被我们反击的滋味!”
陈九霄伸手摸着脖子上狰狞的烧伤疤痕,那是1937年淞沪会战带给他的永恒印记。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回忆,声音低沉而沙哑:“飞机方面,没有航空发动机是个致命的问题。就算用汽车引擎改装,飞行性能也会大打折扣,根本无法与鬼子的零式战机抗衡。没有制空权,地面部队就像被拔掉牙齿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
听到这话,杨涛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仿佛在黑暗中寻到了一丝曙光。作为来自22世纪的军工医药九级工程师,那些复杂精密的军工技术早已刻入他的骨髓。在22世纪,旋翼机作为一种结构相对简单、对发动机要求较低的航空器,早已广泛应用于民用和特种作战领域。而如今,用汽车引擎改装出一架旋翼机,对他来说,虽有挑战,但绝非不可能。
“汽车引擎改装下,还是真能飞起来!”杨涛的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抓起铅笔,在图纸空白处快速勾勒出一个旋翼机的雏形。流畅的线条在油灯下逐渐成型,一个前所未见的飞行器轮廓跃然纸上:机身下方是简易的起落架,中部为木质框架,顶部巨大的旋翼如同展开的钢铁羽翼,“看见这个了吗?这叫旋翼机!它不需要像传统飞机那样依赖强大的发动机来产生升力,靠旋翼的自旋就能升空。只要把汽车引擎的动力通过传动装置连接到旋翼和推进螺旋桨上,完全可以实现短距起降!”
众人围拢过来,脸上满是疑惑与震惊。赵铁牛挠了挠头,粗大的手指指着图纸:“司令,这东西看着怪怪的,上面顶着个大风扇,能行吗?别到时候飞不起来,还白白浪费材料。”
“不仅能行,而且特别适合我们!”杨涛用铅笔尖依次点着图纸上旋翼机的各个部位,耐心解释道,“它构造简单,对材料要求不高,机身用木头和帆布就行,这些在山寨周边就能收集到。最重要的是,它操作相对容易,就算是没有太多飞行经验的人,经过短时间训练也能上手。而且,旋翼机可以在狭小场地起降,我们在后山随便平整一块空地就能当机场,不需要像传统机场那样巨大的跑道!”
林晓梅推了推眼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样一来,对发动机的功率要求确实降低了不少。如果用缴获的日军卡车引擎,经过调试后,应该能满足需求!不过传动系统的设计会非常复杂,需要精确计算动力传输的效率和稳定性,一个小差错都可能导致机毁人亡。”
“没错!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攻克的难关!”杨涛重重一拍桌子,震得油灯里的火苗一阵晃动,“陈九霄,你对飞机结构熟悉,负责设计旋翼机的整体布局;小李,你研究旋翼和传动系统的设计,重点解决动力传输的问题;晓梅,你继续优化发动机的燃料适配性,确保改装后的引擎稳定运行!时间紧迫,我们没有退路!”
“保证完成任务!”众人齐声应道,眼中的忧虑被兴奋和期待取代。窑洞内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大家纷纷围在图纸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技术细节。有人拿起树枝在地上画图,有人翻开厚重的资料查阅数据,争论声、计算声与铅笔书写声交织在一起,在狭小的窑洞里奏响一曲激昂的奋斗乐章。
“不过,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一种机型上。”杨涛神色突然严肃起来,目光扫过众人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赵铁牛,你和王建国继续研究坦克的设计,同时尝试设计一款装甲车,用于快速机动和火力支援;老张,你带领人手收集鬼子的武器资料,分析他们的弱点,我们要做到知己知彼。只有全方位提升战力,才能在这场持久战中笑到最后!”
就在这时,窑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积雪被踩碎的“咔嚓”声。一名士兵推门而入,身上带着厚厚的积雪,气喘吁吁地报告:“司令!侦察兵报告,日军一支运输队明天将经过青羊峡,车上装着钢材和橡胶!护送兵力约一个小队,配有轻机枪!”
“来得正好!”杨涛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嘴角勾起一抹坚毅的弧度,“陈九霄、赵铁牛,你们挑选精锐,准备一场伏击战!这次不仅要抢物资,还要抓几个懂技术的鬼子回来!有了他们的技术人员,我们在武器研发上就能少走很多弯路。记住,行动要快、要狠,打完就撤!”
“是!”陈九霄和赵铁牛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拳头。两人心中都燃起了熊熊斗志,这不仅是一次物资抢夺战,更是为了给未来的武器研发争取关键资源,为同胞们报仇雪恨。
夜深了,设计院窑洞的灯光依旧亮着,如同黑暗中的一座灯塔。杨涛和众人围坐在图纸旁,继续完善着设计方案。寒风拍打着窑洞的墙壁,发出“呜呜”的嘶吼,却吹不散屋内炽热的氛围。那些在纸上逐渐成型的钢铁巨兽和空中飞鹰,承载着的不仅是武器的蓝图,更是无数人对胜利的渴望、对和平的向往。每一条线条、每一个数据,都在诉说着一个信念——纵使条件艰苦,纵使困难重重,他们也要用智慧和勇气,为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打造出扞卫尊严的钢铁羽翼。而在不远处的东寨院防空洞,机械的敲击声和热烈的讨论声依旧此起彼伏,与设计院窑洞的灯光遥相呼应,共同编织着一个关于钢铁与飞翔的梦想,等待着破晓时分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