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以牙还牙
1939年8月末的紫云山脉被厚重的铅灰色云层笼罩,山间弥漫着硫磺与腐锈混合的刺鼻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凝固着仇恨。杨涛踩着瓦砾走进废弃场,脚下的碎石在军靴的碾压下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响。这里原是山寨囤积物资的仓库,如今只剩断壁残垣,歪斜的梁柱上还挂着半截褪色的标语——“宁死不当亡国奴”,被炮火熏黑的字迹在风中微微颤动,似在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惨烈。
“司令!日军在青崖镇设立了新据点!”通讯员跌跌撞撞地跑来,军装上沾满泥浆,裤腿还在往下滴着污水,显然是冒雨赶路。他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他们抓了两百多壮丁,说是要修筑永久工事!镇上的老幼妇孺都在哭嚎,鬼子还放话,要是紫云山寨敢露头,就当着我们的面杀光所有人!”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隐约的爆炸声,地面随之微微发颤,惊飞了树梢的乌鸦。
杨涛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角落里堆积如山的铁桶。这些汽油桶锈迹斑斑,表面爬满绿色铜锈,有的桶身凹陷变形,被炮弹片划出深深的沟壑,却依旧保持着圆筒形状。他缓缓蹲下,手指用力划过铁桶粗糙的表面,指甲缝里瞬间嵌进褐色锈渣。片刻后,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从胸腔深处发出:“赶紧让人把这些铁桶拿过来。”
正在搬运木料的民兵们纷纷愣住,其中一个年轻战士挠了挠头,脸上满是疑惑:“司令,这破铁桶能做啥?锈成这样,还不如熔了造子弹壳......”话没说完,却见几个头发花白的灭寇军老兵突然围拢过来,他们的动作急切又小心翼翼,仿佛在接近某种神圣的器物。
老猎户张叔颤抖着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过铁桶表面,喉结剧烈滚动,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这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与兴奋交织的光芒。身旁的铁匠老李重重地叹了口气,用随身携带的铁锤敲了敲铁桶,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声音在寂静的废弃场中回荡:“小鬼子这回要倒大霉了......当年在黄河渡口,就是这玩意儿,让鬼子知道了咱们的厉害!”
“飞雷炮!”人群中不知谁喊出了声,顿时引起一阵骚动。年轻战士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解,而老兵们却神色肃穆,有人默默摘下帽子,有人在胸口划着十字,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张叔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哽咽:“当年咱在黄河渡口......二十七个铁桶齐射,把鬼子的汽艇炸成了碎片,江面上漂的全是黄狗子的尸体......那场面,真是解气啊!”
杨涛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锈迹,目光扫过众人,眼神中透着坚定与狠厉:“通知林晓梅,让兵工厂立刻停下其他工作,全力准备黑火药;赵铁牛,带人去收集硝石和硫磺,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尽快凑齐!陈九霄,你负责制作延时引信,要精确到分毫不差!”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三天后,我们要让松本尝尝被火海吞噬的滋味!让他知道,欺负我们的乡亲,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晚,兵工厂窑洞内灯火通明,气氛紧张而忙碌。林晓梅戴着护目镜,镜片上已经布满细密的划痕,她正专注地将碾好的硝石粉末过筛,白色粉尘在煤油灯下飞舞,落在她的头发和脸上,宛如一层霜。“司令,铁桶的厚度不一,”她举起一个锈迹斑斑、桶壁上还有弹孔的铁桶,“爆炸威力恐怕不好控制。要不要在桶身焊上钢珠?这样能增加杀伤力,让小鬼子尝尝厉害!”
杨涛盯着铁桶沉思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可行。但时间紧迫,先挑十只最结实的铁桶改造,优先保证质量。”他转向陈九霄,后者正趴在一张破旧的木桌上,用旋翼机的零件改装引信装置,工具散落了一地,“延时装置必须精确到秒,我们要等鬼子全部进入埋伏圈再动手。稍有差错,不仅前功尽弃,还会让兄弟们白白送命。”
这时,顺溜拄着拐杖艰难地走进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腹部的绷带渗出淡淡血迹,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吃力。“我带狙击队在两翼警戒。”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定,手指轻轻抚摸着狙击枪的枪托,那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击杀日军的标记,“只要听到飞雷炮响,就专打鬼子的指挥官和机枪手,让他们群龙无首!”
赵铁牛扛着一袋硫磺闯进来,金属义肢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在窑洞内回荡。“硝石收集得差不多了,但硫磺......”他皱起眉头,脸上满是焦急,“村里的硫磺矿被鬼子占了,现在只能用土法熬制,效率太低,怕是赶不上时间啊!”
“去后山!”杨涛突然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他快步走到墙边,展开地图,用红笔重重圈出一个位置,笔尖几乎要将纸张戳破,“老辈人说过,那里的温泉硫磺含量高。带上民兵,连夜开采!就算不眠不休,也要在三天内把硫磺凑齐!”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紫云山寨陷入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斗。后山的温泉旁,民兵们打着火把,在滚烫的泉水中挖掘硫磺,皮肤被蒸汽熏得通红,却没有一人喊累;兵工厂里,林晓梅和工人们轮班制作黑火药,窑洞内弥漫着刺鼻的烟雾,呛得人眼泪直流;陈九霄反复测试延时引信,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手指被火药灼伤,却依然咬牙坚持。
三天后的深夜,青崖镇外的芦苇荡里一片寂静,只有昆虫的低鸣和偶尔的风声。二十个改装过的铁桶整齐排列,宛如等待出征的战士。每个铁桶都装满了黑火药,桶口插着用竹筒制作的延时引信,导火索在夜风里轻轻摇晃,仿佛随时准备点燃复仇的火焰。杨涛趴在草丛中,望远镜里,日军据点的探照灯来回扫射,岗哨的对话声随风飘来:“听说支那人又在搞什么鬼......不过有咱们的重武器在,他们能翻出什么浪花?”
“准备!”杨涛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压抑的兴奋与紧张。赵铁牛握着起爆器的手青筋暴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陈九霄则拿着秒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时间,生怕错过最佳时机。远处,顺溜的狙击队已经占据制高点,枪口瞄准了日军指挥官的帐篷,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当最后一名日军巡逻兵走进埋伏圈,杨涛猛地挥动手臂,声音如惊雷般响起:“点火!”二十名战士同时行动,火把点燃导火索,迸溅的火星如同红色的毒蛇,迅速爬向铁桶。日军岗哨终于发现异常,慌乱地拉动枪栓,大喊着示警,却为时已晚。
“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仿佛天边同时炸开了二十个惊雷。二十个铁桶如同二十颗小型炸弹,迸射出的弹片和燃烧的火药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日军据点瞬间变成火海,木屋在爆炸中轰然倒塌,弹药库被引燃,发出连环爆炸。惨叫声、爆炸声、金属扭曲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悲壮的复仇之歌。
松本雄二从指挥部冲出来,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睡意,却被气浪掀翻在地,军装上燃起熊熊大火。他在地上翻滚着,大声嘶吼:“给我反击!反击!”然而,回应他的是顺溜精准的子弹,子弹打爆了机枪手的脑袋,日军的火力瞬间哑火。与此同时,八路军的支援部队从侧翼杀出,喊杀声震天动地,如潮水般涌向日军据点。
战斗持续到黎明,当硝烟渐渐散去,青崖镇据点已成一片废墟。焦黑的土地上,散落着日军的尸体和破碎的武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杨涛站在还在冒烟的铁桶残骸旁,捡起一块扭曲的弹片。上面沾满了日军的血肉,在朝阳下泛着暗红的光。“告诉松本,”他对着通讯员说道,声音冰冷而坚定,“紫云山寨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下次,我们会送他更‘热闹’的大礼!只要鬼子一天不滚出中国,我们就战斗到底!”
而此时的日军指挥部,松本雄二裹着绷带,躺在病床上,看着战报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烧伤让他的表情更加狰狞:“飞雷炮......支那人竟然用这种武器......”他抓起电话,对着听筒咆哮:“给我调集火焰喷射器部队!还有重炮!我要把紫云山寨烧成灰烬,一个活口都不留!”窗外,乌云再次聚拢,雷声隐隐作响,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