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这是十几岁少年也会懂得的道理,但是今日,三队人马接连出现在这鸡心山峡谷深处,自然都有着各自的目的。
裴子淮淡淡看了眼周围的人:“听闻杜将军在塞北战功赫赫,曾以五千人胜过两万人,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杜逸皱眉道:“什么话?”
“趋利避害,明哲保身。我裴某,也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杜逸愣了一下,立刻看向四周。
裴子淮的暗示过于明显,杜逸眯起眼,却是不信。
“你吓唬我,哼,这鸡心山地势陡峭,你莫不成还能从四面包抄?而我五千人在此!你即便带来了金山卫所有人也是平手!况且……裴大人,你真有这个能力么!”
裴子淮淡淡一笑。
“为什么没有呢?裴某在京,走文官一路,对军中之事大概的确不如杜将军精通,可河东裴氏,可不止金山卫这些人。”
杜逸沉默了。
“将军……这次裴子淮出征西北,朝廷的确不少人都在等着看裴氏的笑话,他说的可能是真的……”杜逸的副将道。
裴子淮笑了笑:“如何,杜将军?要不要派两人去你们四周看看,当然了,如果去了,被误伤了,可就不是裴某的错,毕竟,你们现在可是拿箭对着我。”
杜逸冷哼一声:“你既然看得清这个事实,有你在这里,还何愁对付不了裴氏的人?!”
裴子淮:“那是自然,不过……你们处心积虑用陈家和虞家引来李府的人,就不怕……这煮熟的鸭子给飞了吗?”
裴子淮忽然看向魏迟,魏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冷着脸,也一直没有放下过戒备。
杜逸果然纠结了。
虞怀叹了口气,开口:“杜将军,以我对裴氏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管。”
河东裴氏,家大势大。
杜逸眯起眼,似乎很是不甘。
但今日来的人是裴子淮,这的确是一块肥肉,可吃不下,反倒会把自己给噎住。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裴子淮又道。
“今日裴某只是看见山谷中殴斗,以为有贼人在此,并不知道陈、虞二家的事情,更不知杜将军的事,如何?”
杜逸忽然笑了,“裴大人这一遭倒是让杜某看不懂了,您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想来这山谷里也是有对裴大人极其看重的人在,否则,你也不会冒这个险,如今更是要和我做交易……裴大人!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次老皇帝给你的任务可是来招降安王,若是这件事传到了京城,你的位置可还坐得稳?!”
“那就看杜将军,愿不愿意和我赌了?我若是怕这个,不如就在这鸡心山来一场硬仗,裴某也懂,灭口的道理。”
杜逸左思右想,忽然笑了:“玩笑玩笑话。”
他忽然一挥手,两边的埋伏便全撤了。
“裴大人,安王殿下还有要事!便不相送了!”
裴子淮的视线越过所有人看向山顶上的虞怀,对方朝他点了点头。
裴子淮骑马,准备转身离开。
山谷内已经没有了埋伏,可不曾想,一道身影忽然从远处跑了进来——
……
虞稚在外等候的过程,心急如焚。
她情绪不大好,一口饭和水都吃不下,尤其是里面已经快一个时辰都没消息了,她自然是焦急到了极点。
盏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小姐,不如下车透透气吧?”
虞稚点头:“也好,就在这马车附近走一走。”
陈安在此处守候,见状走上前询问,盏春解释:“车内闷得慌,我带小姐在周围转转。”
陈安点头:“三太太,这附近还是危险,你们最好不要走远。”
“放心吧,我们就在这。”
陈安忽然看了看四周:“砚台呢?”
虞稚一愣,对啊,砚台呢?!
盏春也连忙四下看,忽然惊到:“小姐!刚才二爷进山的时候好像砚台就不见了!”他们都操心山谷里,竟然忽视了砚台!
虞稚脸色大变:“他跟进去了?!”
这孩子现在心思大了,自从知道父亲还在,且就在这山谷之中被安王的人抓住后,砚台的神色就有些不对了。
虞稚瞬间急得眼泪夺眶而出:“他不过个孩子!万一被利箭所伤怎么办!”
陈安脸色也是一变:“三太太别急,我立刻派人去看!”
……
山谷里面冲出来的,正是砚台。
“爹!”
十岁的小娃,并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不危险。
只知道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父亲了。
所以在看到虞怀的时候就彻底绷不住了。
因为砚台出现的太突然了,附近的一个弓箭手瞬间应激!直直便朝着砚台射了一箭!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魏迟。
“住手!”
魏迟骑着燎原,也像是出鞘的利剑,立刻朝着砚台跑去,他手中的长枪在空中便将那箭打了下来,当燎原跑到砚台面前的时候,砚台也摔了一跤,直直扑倒在地。
“砚台!”
魏迟冲上前,下一瞬便将人抱入了怀中。
山顶上的虞怀方才看得并不真切,直到魏迟的这声“砚台”,他的身影也瞬间恍惚——
“谁?!他刚才喊谁?!”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虞怀已经跌跌撞撞跑下山来,而裴子淮的马也停了下来,错愕惊讶的看着眼前一幕。
砚台被魏迟抱了起来,小砚台在看清面前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呜哇一声——
“姐夫!!!”
哭喊着扑到了魏迟的怀里。
魏迟皱着眉,后怕、担忧、惊讶都概括不了他的神色:“你怎么在这里!你姐呢?!”
魏远也骑马跑近了,抿唇道:“三弟,弟妹在……山谷外……”
魏迟震惊的睁大了眼。
“砚台?!你是砚台?!!”
虞怀身影不稳,从半山坡上冲了下来。
砚台从魏迟怀里抬头,大喊:“爹!我是砚台啊!”
魏迟神色复杂,松开人,砚台再次朝着爹跑了过去,扑到了虞怀的怀里。
放声大哭——
这一幕所有的人都看见了。
杜逸神色复杂:“不是说,虞怀的一双儿女已经死了吗?”
“将军,看来并非如此……”
“有意思……”杜逸并未让人上前阻拦,而裴子淮此时也已经翻身下马。
飞鹰的余光看见自家大人的右手也隐隐有些颤抖,显然极力压抑着什么。
砚台从虞怀的怀抱里抬头,哭着道:“爹……阿姐在山谷外等你……这次你回来,是不是就不会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