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空气凝固得如同三九天的冰坨子。清虚那双能穿透皮囊的锐利目光,死死钉在阿澈身上,准确地说,是钉在阿澈还没来得及提上裤子、此刻正被云渺用衣襟慌乱遮挡的小丁丁位置。那眼神,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又带着点……解剖台上的探究?
阿澈被看得小身子一哆嗦,哇一声哭出来,小短腿乱蹬:“娘亲!师祖……坏坏!看……看狗蛋!羞羞!” 他一边哭,一边本能地夹紧腿,小脸涨得通红。
云渺也被师傅这前所未有的“变态”行径惊得头皮发麻,一边手忙脚乱地帮阿澈提裤子,一边警惕地把孩子往身后藏:“师……师傅!您老这是……干嘛呢?!阿澈他还是个孩子!”
素问也是目瞪口呆,看看清虚,又看看那丛被掐了花苞、此刻正微微颤抖着、赤红褪去、重新变回墨绿叶片和小白花的“美人醉”,再联想到刚才那童子尿浇灌下瞬间变异的奇景,一个极其荒谬却又让她心跳加速的念头在脑中炸开!
“清虚老哥!难道阿澈他……他是……” 素问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清虚终于收回了那让人压力山大的目光,但眼神中的复杂情绪并未褪去。他没理会素问的追问,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般,一把抓住了阿澈的小手腕!
“师祖!” 阿澈吓得哭声都噎住了,惊恐地看着清虚。
云渺心头一紧,正要阻拦,却见清虚并非要伤害阿澈。他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气流,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刺入阿澈的腕脉!
“嗡……”
就在那丝淡金气流探入阿澈经脉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丛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美人醉”,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墨绿色的叶片剧烈地颤抖起来!几朵刚刚闭合的小白花猛地再次绽放!这一次,花瓣不再是赤红,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剔透的乳白色,花蕊中心,那几根细若发丝的紫色花须也变成了柔和的淡金色,如同活物般,齐刷刷地朝着阿澈的方向,无比眷恋、无比渴望地……摇曳!散发出一种极其纯粹、令人心神安宁的馥郁芬芳!
更神奇的是,其中最长的一根淡金色花须,竟然脱离了花朵,如同一条小小的金线,无视距离,轻轻地、温柔地……搭在了阿澈被清虚握住的那只小手的手背上!花须尖端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如同雏鸟轻啄般的温热感!
阿澈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好奇地低头看着手背上那根轻轻搭着的、暖暖的、痒痒的“小金线”,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奇,甚至伸出另一只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
那根花须被戳,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像撒娇般轻轻缠住了阿澈的小手指,微微晃动着。
清虚猛地松开了阿澈的手腕,眼中那复杂的光芒瞬间被一种近乎“果然如此”的震撼所取代!他死死盯着那根缠绕在阿澈手指上的淡金色花须,又看看那丛仿佛焕发了无限生机、乳白花瓣流淌着莹润光泽的“美人醉”,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低吼:
“九阳……灵体?!还是……先天元阳未泄的……纯阳之体?!”
“什么玩意儿?!” 云渺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师傅那震惊的表情,也知道事情大条了。她一把将阿澈抱得更紧,警惕地盯着那丛变得“妖里妖气”的花,“师傅!这花到底怎么回事?阿澈他……”
“闭嘴!” 清虚罕见地厉声打断了云渺,目光如电般扫过她,“看好这小崽子!” 他猛地转身,枯瘦的手指快如幻影,在虚空中急速划动!指尖带起一道道玄奥莫测的淡金色轨迹,瞬间在空中凝结成一个极其繁复、散发着古老沧桑气息的符文!
“以血为引!以灵为契!共生共荣!护主安平!契——成!”
随着清虚一声低沉断喝,那枚淡金色的符文如同有生命般,猛地一分为二!一半化作流光,瞬间没入阿澈的眉心!阿澈只觉得额头一热,仿佛被什么温暖的东西轻轻点了一下,并无不适。另一半符文则闪电般射入那丛“美人醉”的主茎之中!
“嗡——!”
那丛“美人醉”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璀璨的乳白色光华!叶片舒展,花朵摇曳,整株植物仿佛瞬间拔高了一寸,生机勃勃得如同仙葩!缠绕在阿澈手指上的那根淡金色花须,光芒大盛,随即缓缓松开,缩回了花朵之中。但阿澈和那丛花之间,仿佛多了一道无形的、极其紧密的联系。阿澈好奇地看着那丛花,甚至觉得它……有点亲切?
“清虚老哥!你……你强行缔结了‘共生灵契’?!” 素问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着那丛光华流转、气息纯净的“美人醉”,再看看懵懂的阿澈,她脸上写满了“暴殄天物”的痛心疾首!“这可是变异返祖的‘玉髓醉仙花’!万载难逢的天地奇珍!你就……就这么随便给个奶娃娃当护身符了?!它能助人感悟草木灵机,能解百毒,能蕴养神魂!你……你……”
素问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指着清虚的手都在抖。
清虚却仿佛耗尽了力气,重新恢复了那副咸鱼模样,眼皮半耷拉着,慢悠悠地走回他的竹榻,往上一瘫,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吵什么……大惊小怪……不过一株草……能护着这小崽子……也算物尽其用……省得他哪天……又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盯上……呼……”
最后那个“呼”字,尾音拖得老长,仿佛随时会睡过去。
云渺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护身符”、“能解百毒”、“能护着阿澈”这几个词她是听明白了!眼睛瞬间亮得如同探照灯!她立刻抱着阿澈凑到那丛此刻散发着温润光泽、气息纯净馥郁的“玉髓醉仙花”前。
“阿澈!快!叫它……呃……叫花花?” 云渺试图引导,“以后它就是你的……嗯……小花保镖了!”
阿澈看着眼前这株变得很漂亮、还让他感觉很舒服的花,小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那温润如玉的乳白色花瓣:“花花……你好呀……我是狗蛋……不咬人哦……” 他显然还记着之前被“紫舌头”吓到的经历。
那“玉髓醉仙花”的花瓣似乎极其轻微地蹭了蹭阿澈的手指,散发出更加柔和的光晕,仿佛在回应。
“哈哈!成了!” 云渺喜笑颜开,看着这株价值连城(从素问的表情判断)的奇花,又看看怀里懵懂可爱的儿子,只觉得这趟禁地冒险简直赚翻了!什么抄书,什么罚禁闭,都值了!
“娘亲……花花……暖暖的……” 阿澈开心地指着花,又摸了摸自己刚才被花须碰过的手背。
“暖暖的好!暖暖的好!” 云渺乐得合不拢嘴,抱着阿澈转了个圈。转完圈,她目光贼兮兮地瞟向旁边那株被冷落许久的九死还魂草。既然阿澈的尿这么神奇……那……
一个极其大胆(作死)的想法,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再次微弱地亮了起来。
她偷偷摸摸地抱着阿澈靠近寒玉盒,压低声音,用充满诱惑的语气哄道:“阿澈乖,你看这个丑丑的草草,它好可怜,冻得直哆嗦。要不……你再给它嘘嘘一下?让它也暖和暖和?变得像花花一样漂亮?”
阿澈看看寒玉盒里那株灰白死寂的九死还魂草,又看看旁边光华流转、漂亮温暖的“玉髓醉仙花”,小脸上露出犹豫和同情:“丑草草……冷吗?”
“冷!可冷了!” 云渺使劲点头,循循善诱,“你看它都冻得没颜色了!你给它嘘嘘一下,说不定它就活过来了,变得漂漂亮亮的!还能帮娘亲救人呢!”
阿澈似懂非懂,但“救人”这个词触动了他。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狗蛋……救草草……”
云渺大喜过望,立刻就要去掀寒玉盒的盖子!
“孽徒——!!!”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吼,裹挟着滔天的“咸鱼之怒”,猛地从槐树下炸响!比刚才看到阿澈的九阳灵体时还要狂暴百倍!
清虚不知何时已经从竹榻上弹了起来!没错,是弹了起来!虽然动作依旧带着点咸鱼的迟缓,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怒火,几乎要把云渺烧成灰烬!
他枯瘦的手指如同跨越空间般,瞬间点在了云渺正要掀盖的手背上!
一股冰冷的、带着绝对禁止意味的气劲透体而入!云渺整条手臂瞬间麻痹!
“你……你……” 清虚气得胡子都在抖,指着云渺,手指哆嗦得如同帕金森,“你当九阳元精是什么?!童子尿批发市场吗?!还‘再嘘嘘一下’?!你想把这株阴煞奇珍直接炸成飞灰吗?!暴殄天物!愚不可及!气煞老夫——!!!”
咆哮声响彻云霄,震得槐树叶子簌簌下落。
云渺被吼得耳朵嗡嗡作响,看着师傅那副气得快背过气去的样子,再看看寒玉盒里那株似乎……真的哆嗦了一下的九死还魂草(可能是错觉?),她缩了缩脖子,讪讪地收回了手。
“呃……师傅……弟子……弟子就是……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嘛……” 她干笑着,把寒玉盒往身后藏了藏。
清虚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回头再收拾你!”,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重新倒回竹榻上,用后脑勺对着众人,呼噜声震天响,显然气得不轻。
素问看着这场闹剧,再看看那株光华内蕴的玉髓醉仙花和旁边被云渺藏起来的九死还魂草,又看看一脸无辜、还不知道自己“尿尿”有多珍贵的阿澈,只觉得心累无比。她默默地提起那个食盒,转身就走,背影萧索。
这玄清观……没法待了!
老的咸鱼翻身吓死人!
小的尿尿能点石成金!
还有个想用童子尿浇灌阴煞奇珍的神经病徒弟!
惹不起!告辞!
偏殿门口,阿澈看着气呼呼走掉的素问奶奶,又看看背对着他们、呼噜打得山响的师祖,最后仰起小脸,困惑地问云渺:“娘亲……师祖……生气气……是因为……狗蛋……没嘘嘘……给丑草草吗?”
云渺:“……”
她默默抬头望天。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