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玄清观新修的主殿屋檐下,几滴露水顺着暗紫色纹路缓缓滑落,在晨光中折射出妖异的光彩。云渺盘坐在殿前石阶上,手里捧着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眼睛却死死盯着阿澈胸前那枚“乖巧”的毒剑胸针。
三天了。
整整三天了。
这柄被张大山称为“剑灵雏形”的小毒剑,就像块真正的铁疙瘩一样,牢牢贴在阿澈衣襟上,一动不动。既不发光,也不发烫,安静得仿佛只是个装饰品。
可云渺知道,这玩意儿绝对没那么简单。那天晚上它从墙缝里飞出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更别提整个主殿的毒瓦毒梁都与它气息相连。这哪是胸针,这分明是个定时炸弹!
“阿澈……”云渺放下粥碗,声音带着十二分的小心,“那把……小剑剑,能不能给娘亲看看?”
正在和玉角小猪玩泥巴的阿澈抬起头,小脸上沾着几处泥点,大眼睛眨了眨:“小剑剑?哦!”他低头看了看胸前,小手轻轻拍了拍剑身,“娘亲要看!”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黑紫色小剑瞬间从“胸针”状态苏醒,剑身上的暗纹如同血管般亮起,轻巧地飞到了云渺面前,悬停在半空,剑尖微微下垂,像是在……行礼?
云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
“嗖!”
小剑突然一个急转,剑柄朝前,乖巧地落在了她掌心。触感冰凉,却意外地不刺手,反而有种温润如玉的细腻感。剑身上的暗紫色纹路随着她的触碰微微发亮,像是在回应。
“咦?”云渺惊讶地挑了挑眉。这剑灵……还挺有礼貌?
她尝试着注入一丝灵力,小剑立刻“嗡”地一颤,剑身泛起一层淡紫色的光晕,紧接着——
“啪!”
一道细如发丝的紫色剑气从剑尖激射而出,精准地击中了三丈外一只正在偷吃米粒的麻雀!
“啾!”麻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便僵直地倒在地上,羽毛瞬间变成了诡异的紫黑色!
剧毒!见血封喉!
云渺手一抖,差点把小剑扔出去!这哪是剑,这分明是移动的毒药发射器!
“娘亲!小剑剑……打坏鸟鸟!”阿澈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小手指着那只毒发身亡的麻雀,小脸上满是惊讶,“鸟鸟……偷吃……娘亲的饭饭!坏坏!”
云渺:“……”
所以这剑灵……是在护食?护她的食?
还没等她从这个诡异的认知中回过神来,更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嗖嗖嗖!”
主殿屋顶上,十几片毒瓦同时翘起,暗紫色纹路大亮,齐刷刷对准了院中那只死麻雀!紧接着,一片毒瓦“啪”地弹射而出,精准地拍在了麻雀尸体上,将其碾成了一滩紫黑色的肉泥!然后,所有毒瓦才恢复原位,仿佛完成了某种神圣的……毁尸灭迹仪式?
云渺呆若木鸡。
这主殿……成精了?!
“嘿嘿,仙姑别怕。”
张大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个曾经的铸剑大师,如今正扛着一捆新砍的柴火走进院子,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剑灵认主后,会本能地保护主人和主人亲近的人。那只麻雀偷吃仙姑的粥,在它眼里就是‘敌人’。”
他放下柴火,擦了擦汗,目光落在云渺手中的小剑上,眼中闪过一丝赞叹:“这剑灵……灵性比我想象的还要高。仙姑不妨试着……教阿澈控制它?毕竟剑灵认的是阿澈为主,只是孩子太小,还不懂如何驾驭。”
“教阿澈……控剑?”云渺声音都变调了。让一个五岁萌娃玩这种见血封喉的凶器?这跟给婴儿配把冲锋枪有什么区别?!
“哼,暴殄天物。”
清虚那标志性的、带着酒气的沙哑嗓音从偏殿传来。老咸鱼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抱着酒坛子倚在门框上,一脸“你们这群土包子”的嫌弃表情。
“剑灵雏形……多稀罕的玩意儿……给你们娘俩……真是明珠暗投……”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浑浊的老眼盯着那柄小剑,突然伸手——
“铮——!”
小剑瞬间暴起!剑身紫光大盛,化作一道流光直刺清虚咽喉!速度快得肉眼几乎捕捉不到!
“啧。”
清虚不慌不忙,酒坛子轻轻一抬。
“叮!”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小剑刺在酒坛底部,竟然……刺不进去?!剑身弯成了一个惊险的弧度,然后被弹开,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形,剑尖对准清虚,发出愤怒的“嗡嗡”声,像只被惹毛的小兽。
“哟,脾气不小。”清虚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可惜……力道差了点。丫头,知道为什么吗?”
云渺还没从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交锋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摇头。
“因为……”清虚突然凑近,酒气喷了她一脸,“剑灵虽认阿澈为主……但阿澈……没有剑意!空有宝山……不会用!白瞎!”
剑意?
云渺眨了眨眼。这个词她听过,在前世那些武侠小说里。但在这个真实的修真世界,剑意到底是什么?
“剑意……”张大山接过话头,声音低沉而郑重,“是剑修对‘剑’的理解,是心与剑的共鸣。阿澈年纪小,心性纯净,能与剑灵亲近,但不懂何为‘攻’,何为‘守’,剑灵再强……也发挥不出真正威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清虚,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下去:“若是……有人能引导阿澈,哪怕是最基础的剑理……”
“想都别想!”云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把将阿澈搂进怀里,警惕地看着清虚,“我儿子才五岁!不学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
“哼!”清虚翻了个白眼,“慈母多败儿!这么好的剑灵……不练……等着生锈吗?”他灌了口酒,突然眼珠一转,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练也行……那这剑灵的‘寄存费’……是不是该……”
云渺心头警铃大作!
果然——
“噗!”
一张崭新的、带着浓郁酒糟气味的符纸,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飘落在她脚边。
符纸上的笔迹潦草断气,内容简洁明了:
**剑灵闲置费**
**(含潜能浪费费、资源折旧费、教育缺失费、以及……为师痛心疾首的精神损失费!)**
**一口价:抵两株九死草**
**(注:要么练剑,要么抵债,二选一!)**
落款的葛优瘫火柴人旁边,那根标志性的眉毛,这次画成了一柄……生锈的小剑!正“痛心”地颤抖着!
云渺:“……”
她看着怀里一脸懵懂的阿澈,再看看悬在空中、跃跃欲试的小毒剑,最后看看那张散发着酒糟味的催命符……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无奈和认命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阿澈……”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视死如归,“想不想……和小剑剑……玩个游戏?”
“游戏?”阿澈大眼睛瞬间亮了,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想!阿澈……和猪猪……和小剑剑……一起玩!”
玉角小猪也“哼唧”一声凑过来,小尾巴摇得欢快。
“好……”云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娘亲教你……怎么和小剑剑……玩……”
于是,玄清观史上最离谱的“剑术课”,在一片鸡飞狗跳中拉开了序幕。
“首先……让小剑剑……飞起来……”云渺硬着头皮,试图用五岁孩子能听懂的语言解释,“对,就像……像小鸟鸟那样……”
“小鸟鸟!”阿澈兴奋地拍手,胸前的小剑立刻“铮”地一声飞起,在空中歪歪扭扭地转了个圈,然后……“啪”地撞在了正在晒太阳的玉角小猪屁股上!
“哼唧!”小猪惊得原地蹦起三尺高,小尾巴都炸毛了!
“不对不对!”云渺赶紧纠正,“是……是轻轻的……慢慢的……”
阿澈小脸皱成一团,努力思考着“轻轻”是什么意思。小剑再次飞起,这次速度确实慢了,但方向完全失控,晃晃悠悠地朝着清虚飘去——
“臭小子!敢偷袭师祖?!”清虚一个激灵,酒坛子差点脱手,狼狈地往旁边一滚!
小剑“哆”地一声插在了他刚才坐着的木凳上,剑身完全没入,只留下剑柄在外面颤动。
“咯咯咯!”阿澈被清虚的狼狈样逗得大笑,以为这是游戏的一部分,“师祖爷爷……躲猫猫!好玩!”
“孽徒!管管你儿子!”清虚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云渺扶额。这哪是练剑,这分明是谋杀亲师祖!
“要不……试试让剑灵刺指定的目标?”张大山看不下去了,从柴堆里捡了块木片,竖在五步外的石头上,“阿澈,让小剑剑……刺这个!”
“嗯!”阿澈用力点头,小手指向木片,“小剑剑……刺刺!”
“嗖——!”
小剑从木凳中自行拔出,化作一道紫光,精准地……擦着木片边缘飞过,将张大山腰间挂的水囊刺了个对穿!
“噗——”清水喷了张大山一身。
“啊呀!张叔……湿了!”阿澈惊慌地捂住小嘴。
“没……没事……”张大山抹了把脸,强颜欢笑。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玄清观彻底陷入了混乱:
小剑劈柴——柴火没劈开,把张大山的裤腿划了个大口子;
小剑挑水——水桶被刺穿,浇了清虚一身;
小剑扫地——地没扫干净,殿前石阶上多了几十个剑孔……
最惊险的一次,阿澈想让小剑帮忙摘树上的野果,结果小剑“嗖”地一下把整根树枝削了下来,差点砸中在树下打盹的玉角小猪!
“停!停!”云渺终于受不了了,一把抱住满头大汗的阿澈,“今天……就到这吧?”
阿澈小脸通红,却出奇地兴奋:“娘亲!好玩!明天……还玩!”
清虚和张大山瘫坐在一片狼藉的院子里,一个抱着空酒坛生无可恋,一个拧着湿透的衣角欲哭无泪。
“丫头……”清虚有气无力地指了指满院狼藉,“这……学费……得另算……”
云渺:“……”
她仿佛看到玄清观外那座债务珠穆朗玛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
“噗!”
一张崭新的、带着浓郁酒糟气味的符纸,如同未卜先知,精准地飘落在她脚边。
符纸上的笔迹潦草断气,内容简洁明了:
**场地损坏费**
**(含木凳修复费、水囊赔偿费、石阶修补费、衣物干洗费、以及……为师差点被弑的精神损失费!)**
**一口价:抵三株九死草**
**(注:明日练剑,请提前购买意外险!)**
落款的葛优瘫火柴人旁边,那根标志性的眉毛,这次画成了一柄……断剑!正“悲愤”地颤抖着!
云渺弯腰,捡起符纸,面无表情地塞进怀里(债务+3)。
然后,她抬头,看着夕阳下那个满脸兴奋、正和小剑玩“你追我赶”的儿子,再看看一片狼藉的院子,和两个生无可恋的“伤员”……
债多了不愁?
愁!
但至少……
阿澈……
玩得……
很开心……
小剑……
也算……
动了……
起来……
至于……
其他……
明天……
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