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河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起,陈先生。我有胃病,喝不了酒。”
他说的是实话,三年前,为了帮林氏集团拉投资,他几乎夜夜泡在酒桌上,最终换来了林氏的转危为安,也给自己留下了一副需要细心养护的胃。
那时,林晚意还曾心疼地抱着他,叮嘱他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往事如烟,如今想来,只剩讽刺。
说完拒绝的话,陆河不再看任何人,微微颔首示意,便打算转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他只想快点结束这最后一天的工作,然后彻底从林晚意的世界里消失。
“等等。”
陈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响起,他并没有看陆河,而是转向了身边的林晚意,语气带着几分撒娇和理所当然的意味。
“老婆,你看你家这护工,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让他代我敬杯酒都不肯。我看啊,这样的护工太不听话了,干脆把他开除了吧!”
“陆河,你站住。”
林晚意的声音传来,冰冷道:“不想被开除,就过来给大家敬酒。”
陆河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晚意。
她明明是知道的,他有胃病,根本喝不了烈酒。
她也明明记得,他的胃病,当初是为了谁,才落下的!
然而,此刻林晚意的眸中却寻不到半分过去的温情,只有一片刺骨的冰冷和不耐。
“还愣着干什么?让你过来喝酒没听见吗?”
她微微蹙眉,语气更加不善,“还胃病?我看你是故意找借口吧?你哄谁呢?”
林晚意此时有恃无恐,她的失忆是她最大的保护色,她觉得陆河会和以前一样,原谅她的。
而她不知道,陆河早已经知道,她假失忆。
陆河心中一片死寂,自嘲一笑,道:“好,我喝。”
原来,他这五年掏心掏肺的付出,所有的情深义重,在她眼中,真的就如此一文不值。
到头来,竟是连她那所谓初恋男友轻飘飘的一句刁难都抵不过。
这些酒就当是还她当时的救命之恩吧!
陆河端起了桌上那杯琥珀色的烈酒,:“祝二位,百年好合。”
话音落下,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胃里传来阵阵绞痛。
林晚意的心猛地一紧,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她看着陆河,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了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陆河没有停顿,放下空杯,又给自己倒满。
走向旁边的一桌,举杯,说着祝酒词,然后再次一饮而尽。
一杯,两杯,三杯……
酒桌上的喧嚣似乎渐渐远去,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闷的心跳和胃部传来的阵阵绞痛。
陆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但他依然挺直着脊背,一步一步,走向下一桌。
周围的人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或好奇、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终于,在敬完第三桌,将又一杯烈酒灌下肚后,陆河再也支撑不住。
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头一阵腥甜涌上。
“噗——”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洒出来,溅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殷红得刺眼。
“啊!”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声。
离得近的一个宾客忍不住皱眉,低声道:“这……是不是太过分了?要不算了吧,人都这样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陈旭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反而带着一种看戏般的愉悦。
他揽住林晚意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附近的人听清:“老婆,你看你这护工,身体也太差劲了。不就喝几杯酒嘛,还玩上吐血这套来博同情?这可不行,必须替我和朋友们把这圈酒敬完。我可是听说了,这敬酒啊,如果不敬完一圈,对新人不好,将来会不幸福的。”
林晚意原本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忍消失,化作了冰冷。
“没错,老公说得对。凭什么算了?酒还没敬完呢,继续,必须都敬完!”
经历了这两天的一次次失望,此刻再听到她冰冷的话,陆河心中竟再掀不起半点波澜。
原来,当一个人真正心死的时候,是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陆河拿起桌上剩下的酒杯,没有丝毫停顿,一杯接一杯,如同喝水一般,机械地灌入喉中。
胃部的绞痛愈发剧烈,但他仿佛失去了痛觉,面无表情地走向下一桌,举杯,重复着那句已经毫无意义的祝词,然后一饮而尽。
周围的议论声、陈旭的嗤笑声、林晚意那似乎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不清。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敬完最后一桌的,只记得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里全是铁锈般的腥甜。
陆河踉跄着走出喧嚣的酒店,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些许眩晕感。
他直接去了最近的医院急诊,挂号,排队,检查,最后医生给他开了药,打了一针,胃部的剧痛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待到疼痛缓解后,陆河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
打开门,房子里空无一人,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水味,属于林晚意的味道。
这个曾经承载了他五年时光和全部温柔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冰冷和嘲讽。
陆河没有片刻停留,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
他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衣物,一些必需品,很快就收拾妥当。
原本他想五天之后直接离开,但现在,他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这个地方,这个女人,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陆河推着行李箱,走向大门。
“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林晚意和陈旭。
两人似乎刚回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和笑意,
林晚意在看到门口提着行李箱的陆河时,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陆河没有理会他们,推着行李箱,侧身从二人身旁绕过。
林晚意却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样,心头猛地一跳,一种莫名的慌乱攥紧了她的心脏。
“陆河!你这是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