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杀》夏侯渊传:疾风掠阵
谯县地界儿,熹平三年的夏天,太阳毒得跟下火似的。刚抽了穗的麦子,一片连着一片,在热浪里蔫头耷脑地杵着。田埂上,一个半大小子——十四岁的夏侯渊,正闷头搓着草绳。他脊梁骨晒得滚烫,汗珠子顺着晒得发红发亮的皮肤往下淌,砸进干裂的泥地里,“滋儿”一声就没了影儿。
突然,树梢子上“扑棱棱”一阵乱响,几只肥嘟嘟的斑鸠被惊飞起来。几乎是同时,夏侯渊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噌”地就弹起来了!他看都没看,抄起手边割麦子的镰刀,腰身一拧,胳膊抡圆了,“呜”地一声,那镰刀打着旋儿就朝那几只鸟飞了过去!
镰刀飞得快,那鸟儿飞得更慌。就在最前头那只斑鸠刚离了树枝,翅膀还没完全张开那一刹那,“噗嗤”!寒光一闪,那镰刀不偏不倚,刀刃朝上,硬生生把那斑鸠给串了个透心凉!死鸟带着镰刀,“啪嗒”一声掉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翅膀还神经质地扑腾了两下。
“好手法!”一个清亮带点少年气的嗓音在旁边响起。紧接着,一双沾着泥点子的牛皮靴子就踢了踢那死鸟。靴子的主人是个跟夏侯渊年纪相仿的少年郎,手里还拎着个陶土酒壶,正是曹操。他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夏侯渊,“这准头,这狠劲儿!跟吾学射箭如何?保你将来在战场上,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 曹操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天然的、不容置疑的劲儿,仿佛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夏侯渊抹了把脸上的汗,嘿嘿一笑,露出几分少年人的得意和野性:“射箭?那玩意儿能比我这镰刀快?要的就是快!快得让他们连‘闪’都来不及出!”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镰刀和死鸟,掂量着肥鸟的分量,琢磨着晚上是烤着吃还是炖了汤。
曹操看着他,没再说话,只是笑着灌了口酒,那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也像是在盘算着什么。麦田的热风吹过,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两个少年,一个蹲着摆弄猎物,一个站着喝酒,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然而,夏侯渊这手“快”劲儿,在家祠里可就没那么讨喜了。没过几天,祠堂里就炸了锅。
暮色四合,夏侯家的祠堂里点着昏暗的油灯,烟雾缭绕。几个须发皆白的族老围在供桌前,个个气得胡子直抖。最中间那位,手里举着两块断裂的木头,正是祖宗牌位!那木头茬口新鲜,一看就是刚断的。
“小畜生!跪下!” 族老的声音气得变了调,指着跪在下面的夏侯渊,“这是你第七次弄坏祠堂里的东西了!上次是香炉,上上次是供桌腿儿,这次倒好,祖宗牌位都让你给劈了!你…你眼里还有没有祖宗家法!” 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夏侯渊脸上了。
夏侯渊梗着脖子,腰杆挺得笔直,脸上一点悔意都没有,反倒像是憋着一股劲儿:“那破牌位!挡道!放得不是地方,磕了我的腿!绊人的东西,就该劈了!” 他声音不大,却犟得跟头牛似的。祠堂里其他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混小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你…你…” 族老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手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最终,在众人的劝说和夏侯渊那副油盐不进的倔模样下,族老也只能重重叹了口气,罚他去跪一夜祠堂,外加三天不许吃饭。
夜深了,祠堂里就剩下夏侯渊一个人。月光从破旧的窗棂子缝隙里漏下来,像一道道冰冷的银线,打在他倔强的侧脸上。祠堂里阴森森的,只有老鼠在角落窸窸窣窣的声音。肚子饿得咕咕叫,膝盖也跪得生疼,但他脸上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反而更浓了。
他抬头盯着供桌上那个被他劈坏的牌位底座,眼珠转了转。突然,他挪了挪身子,从怀里摸出把随身带着的小刻刀——那是他平时削木头玩或者修理农具的家伙什。他挪到供桌下,借着月光,捡起一块还算完好的木头边角料。
下一刻,祠堂里响起了细微而持续的“沙沙”声。夏侯渊低着头,全神贯注,手指异常灵活地操控着刻刀。月光在他粗糙的手指和木屑间跳跃。他不是在雕刻什么花鸟虫鱼,更不是在诚心诚意地重塑牌位。他是在“改造”。那专注的眼神,像是在打磨一件致命的武器,而不是供奉祖宗的器物。
他一边刻,一边心里发狠:“挡道?绊人?哼!让你们再试试这个!” 他小心地在牌位底座深处挖出几个精巧的凹槽,又用削尖的硬木条做了几个小小的机括。整整一夜,他都在和这块木头较劲。天快蒙蒙亮时,一个新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牌位底座终于在他手里成型了。他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近乎邪气的笑容,把底座翻过来,手指在某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簧响动!
紧接着,“嗖!嗖!嗖!” 三道细小的乌光猛地从牌位底座侧面三个毫不起眼的小孔里激射而出!袖箭!三支打磨得极其锋利的短小袖箭,带着破风声,狠狠钉在了几步开外的祠堂柱子上,箭尾犹在嗡嗡颤动!力道之大,箭头都嵌进去一小截!
夏侯渊看着那三支袖箭,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自语:“这才叫快!快得…让人防不胜防!看谁还敢挡我的道!” 那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狠厉和对“快”近乎偏执的追求。他小心地把袖箭拔下来藏好,又把那装了机关的底座安在牌位上,摆回供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柱子上的三个小孔,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夜晚的秘密。
时光如谯县田间的溪流,看似平缓,却一刻不停地奔涌向前。转眼间,当年在麦田里掷镰刀、在祠堂里刻机关的倔强少年,已长成一条精壮剽悍的汉子。曾经的玩伴曹操,如今更是意气风发,在乱世中初露峥嵘。
建安元年,濮阳城头。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的惨嚎声混杂在一起,震得人耳膜生疼。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熏得人直想吐。城墙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粘稠的血浆在砖缝里流淌,踩上去又湿又滑。
夏侯渊身披铁甲,满脸血污,汗水混着血水顺着下巴往下淌。他手中的环首刀已经砍得卷了刃,脚下躺满了敌兵的尸体。此刻,他正死死盯着城垛口。那里,一个吕布麾下的悍将,正带着几个亲兵,嗷嗷叫着往上冲。那将官身材魁梧,像半截铁塔,手里一把大砍刀舞得虎虎生风,显然是个硬茬子,已经接连劈翻了好几个曹军士兵,眼看就要在城头站稳脚跟。他脸上带着狰狞的狂笑,仿佛下一刻就能把曹军彻底赶下城去。
“快!拦住他!” 旁边的曹军校尉急得嗓子都喊破了音。
夏侯渊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城头狭窄,那将官又异常勇猛,正面硬拼,己方伤亡太大。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祠堂里那个冰冷的月夜,想起了那三道致命的乌光。一股狠劲儿直冲脑门!
“快?老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快!” 夏侯渊心中怒吼一声。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挺着长矛大刀硬顶上去,反而猛地矮身,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贴着满是血污的城墙地面,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那刚冒头的敌将侧面疾冲过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带起一阵腥风。
那吕布部将刚挥刀劈开一名曹军,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贴地窜来,心中警兆陡生!他下意识地想拧身格挡,嘴里甚至下意识要吼出那句战场上的保命口诀——“吾有护体……”
可“护体”俩字刚冲到他嗓子眼儿,夏侯渊已经冲到了他侧面三步之内!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夏侯渊左手猛地往腰间一抹,似乎要拔刀,这动作吸引了敌将大部分注意力。可下一秒,夏侯渊的右手却闪电般从后腰一个极其隐蔽的皮囊里抽出一个黝黑短小的东西——正是当年那暗藏机关的牌位底座!只不过如今做得更加精巧、更加隐蔽,也更像个杀人利器!
没有丝毫犹豫!夏侯渊借着前冲的势头,右手拇指在底座某个熟悉的位置狠狠一按!
“咔哒!” 机括脆响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微不可闻。
紧接着,“嗤!嗤!嗤!” 三声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三道比当年在祠堂里更加迅疾、更加狠毒的乌光,呈品字形,几乎不分先后,带着刺骨的杀意,撕裂空气,瞬间就钻进了那吕布部将毫无防备的肋下!那里正是铁甲防护最薄弱、人体最柔软的要害之处!
“呃啊——!” 那魁梧的敌将浑身剧震,狂傲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他只觉得肋下一凉,随即是钻心蚀骨的剧痛瞬间炸开,全身的力气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飞速泄去。他低头,只看见三个小小的血洞正往外汩汩冒血。他想举起刀,手臂却沉重得像灌了铅;他想喊出那句“护体”来壮胆或求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鲜血顺着嘴角涌了出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耳边震天的厮杀声也迅速远去。
“噗通!” 沉重的身躯像半截被砍倒的朽木,直挺挺地砸在城砖上,激起一片血泥。那双瞪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临死前的迷茫和惊骇——太快了!快到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快到连保命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他甚至没看清对方用了什么手段!
夏侯渊一脚踩上那敌将还在抽搐的尸体,环首刀指向剩下那几个被这突如其来变故吓傻的亲兵,放声狂笑,笑声在血腥的城头上格外刺耳:“哈哈哈!看见没?!快!就是要快得让人反应不及!连‘闪’的机会都没有!这才叫克敌制胜!” 他笑得肆意张狂,脸上的血污都舒展开来,那是一种对自己“快”的绝对自信和得意。
周围的曹军士兵被这凶悍的一幕和主将的气势所激,顿时发出一片震天动地的欢呼,士气大振!而那几个亲兵,眼见主将瞬间毙命,死得不明不白,肝胆俱裂,哪里还有半分战意,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就往回跑。
城头的危机,竟被夏侯渊这鬼魅般的速度和那致命的袖箭,以最小的代价瞬间化解!他踩着敌将温热的尸体,感受着脚下生命的流逝,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混乱的战场。刚才那“神速”一击的酣畅淋漓感,还残留在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浑身燥热。他舔了舔溅到唇边的、带着铁锈味的鲜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咆哮:“快!再快一点!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任你千军万马,神兵利器,在我这‘神速’面前,皆是土鸡瓦狗!取汝首级,不过探囊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