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着水腥气扑在孙尚香脸上,她往垛口处又挪了半步。城墙砖缝里的青苔被露水浸得发黑,像极了她出嫁那日吴侯腰间玉带的暗纹。她数到第七艘艨艟战船时,硌在蜀锦腰带里的密信又开始发烫——那是昨夜从信鸽脚筒里抠出来的帛书,兄长的字迹力透纸背:\"三日后午时三刻,锦帆为号。\"
乳母怀里的阿斗突然扯着嗓子哭嚎,把孙尚香腰间旧伤震得突突直跳。这娃娃生得倒像他爹,圆脸上偏嵌着双吊梢眼。她反手摘下玉带钩在婴儿眼前晃,镶在上面的翡翠映着江面粼光:\"再哭?等过两年你爹往成都去,少不得要背着你这小肉团翻山越岭。\"
话音未落,晨雾里突然炸开一声闷雷。孙尚香扶在箭垛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缝里卡进碎石——哪是什么惊雷,分明是江东楼船撞破雾障的声响。凌统那面锦帆猎猎招展,赤帻军旗上染着晨光,倒像是《三国杀》里\"旋风\"技能掀起的血雾。
\"夫人,该用膳了。\"
赵云的声音从背后飘来时,孙尚香正摸到发间银簪。簪头机关硌着指腹,那半枚虎符在头皮上压出月牙痕。当年她就是从二哥书房顺走这个,临出门还顺手牵了案上玉镇纸——就像游戏里发动\"枭姬\"前总得先弃掉那张碍事的+1马。
她转身时故意让襦裙扫过石阶,扬起灰尘扑向漆盘里的黍粥。赵云玄甲下的喉结动了动,目光钉死她腰间鼓胀的香囊。怀里的阿斗突然止了哭声,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去够将军胸前的护心镜。
\"子龙将军抱孩子的架势,倒比使涯角枪还利索。\"孙尚香突然把襁褓往前一送,赵云下意识接住阿斗的瞬间,她甩手将香囊砸向廊柱。铁蒺藜撕裂锦缎的脆响里,十二枚暗器呈北斗状钉入梁木,惊起的信鸽扑棱棱掠过江面,羽翼割碎两国疆界。
江风突然转了方向,把凌统船头的战鼓声送得更清晰了些。孙尚香摸到银簪尾端的机括,冰凉的铜片卡在指甲缝里。她想起去年腊月跟刘备赌牌九,那老男人输急了掀桌子时嚷的话:\"夫人这手速,放在《三国杀》里能连弃三张装备牌!\"
\"回禀军师的话...\"赵云单膝点地,阿斗在他臂弯里啃着护腕流口水,\"就说本夫人要回门探亲。\"孙尚香甩开披帛往马道走去,蜀锦腰带上的翡翠佩撞在箭垛上,叮叮当当活像游戏里弃牌阶段的音效。
雾霭深处突然传来尖锐的哨箭声。孙尚香脚步顿了顿,这是江东斥候的暗号——三长两短,恰似当年她与二哥在演武场比箭时的彩头响箭。城下江滩的芦苇忽然成片倒伏,二十艘走舸破浪而出,船头蹲着的弩手齐刷刷举起神臂弓。
\"夫人三思!\"赵云的声音追上来时裹着铁器铮鸣,他怀中的阿斗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拍打着将军铁甲上凝的露珠。孙尚香摸到城墙转角处的青砖松动了一块,这位置正对着江心沙洲——昨日巡城时她就留意过,此处箭垛缺了角,刚好能望见对岸新筑的烽火台。
她突然解下腰间玉带钩往江面掷去,翡翠在晨光里划出弧线:\"告诉诸葛孔明,就说本夫人的+1马卡在荆州护城河了!\"这话刚出口自己先愣了神,上次跟军师推演沙盘时,那羽扇纶巾的书生确实说过:\"夫人的防御装备,可比游戏里的+1马还难缠。\"
江水突然翻起浊浪,凌统的楼船甲板上传来金铁交击声。孙尚香眯眼望去,隐约看见锦帆桅杆上绑着串铜铃——那是出嫁前夜,她亲手系在周瑜棺椁上的丧铃。此刻江风卷着铃声扑上城头,倒像是《三国杀》里\"琴音\"技能的悲鸣。
赵云抱着阿斗逼近两步,铁靴碾碎墙缝里钻出的野花:\"末将受主公重托,万不敢...\"话没说完,孙尚香突然扯开外衫排扣,蜀锦深衣滑落半肩——这招还是跟《三国杀》里发动\"枭姬\"学的,弃装备牌时总要掀点什么东西。
果然赵云瞬间闭眼转身,护心镜撞在阿斗额头惹得娃娃又哭起来。孙尚香趁机冲向马道,发间银簪不知何时已咬在齿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江涛,像极了当年在甘露寺擂鼓助战的节奏。
突然,斜刺里闪出个灰衣小校,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盅:\"夫人,您的安神汤...\"孙尚香抬脚踢飞药盅,褐色的汤药在空中泼出扇形,淋湿了城墙砖上\"建安七年造\"的铭文。瓷片落地脆响惊动城下守军,十几杆长枪齐刷刷指向马道方向。
\"让路!\"孙尚香扬手甩出藏在袖中的短刃,刀光擦着灰衣小校耳畔掠过,钉进身后\"吴\"字旗的旗杆。布帛撕裂声里,那面本已褪色的战旗突然拦腰折断,半幅锦缎飘飘荡荡落向江面,惊起成群白鹭。
江对岸突然响起三声号炮,凌统的楼船开始横向摆舵。孙尚香看得真切,锦帆正在打旗语——那是他们儿时在太湖偷莲蓬用的暗号:\"东南风起,莲蓬已熟。\"
她踩着垛口缺口纵身跃下时,听见赵云在城头暴喝:\"关城门!\"铁索绞动的吱呀声从水门方向传来,但已经迟了。孙尚香在半空中扯开银簪,半枚虎符落进掌心时,她突然想起《三国杀》里孙权的台词:\"容我三思...\"
江水扑面而来的瞬间,二十艘走舸同时射出钩锁。孙尚香坠落的轨迹上突然绽开无数朵绳花,铁钩咬住城墙的闷响,像是百十张卡牌同时拍在木案上。
\"接住夫人!\"凌统的吼声混在波涛里。孙尚香仰面看见锦帆遮住半边天光,甲板缝隙里漏下的光斑跳动着,恰似二哥书房地上那些永远算不完的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