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五年的成都城飘着桂花香,织坊里二十六架织机整日嗡嗡作响。老妪们踩着织机踏板闲聊,沾满茧子的手指翻飞着金线银梭,说着说着总要扯到\"甘娘娘托梦教织锦\"的奇事。王婆婆最是起劲,总拿木梭敲着织机边沿:\"昨儿夜里娘娘又教了我新针法,你们瞧这花蕊的捻法……\"
刘禅跪在偏殿的软垫上,手里捧着半尺高的玉人像。晨光斜斜打在殿前青砖上,照得玉人衣袂间流转着水波似的纹路。这是他特意让尚方监照着母后生前画像雕的,底座刻着\"神智清明\"四个篆字。香炉里的青烟刚升起,突然穿堂风掠过烛台,铜铃叮当乱响。
织坊那边突然炸开惊呼。老织工们眼看着靠窗那架空置半年的织机自行转起来,机杼声比往日急促三倍不止。李婶子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褐色的茶汤泼在青砖缝里:\"娘娘显灵了!快看那些金线!\"
刘禅刚把玉像供上神龛,突然听见廊下小黄门慌慌张张的脚步声。他转身时宽袖带起香灰,正巧落在玉像托着的手心里。穿过三重朱漆门,远远望见织坊窗棂间迸出金芒,像是谁把正午的日头揉碎了塞进屋里。
牌桌上堆着竹筒茶盏,油灯把四个年轻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张屠户家的小子捏着甘夫人角色牌直挠头:\"这'淑慎'分牌太亏本,我留着自己用多好?\"对面穿靛蓝短打的铁匠学徒嗤笑一声,故意把空荡荡的手牌摊在桌上:\"懂什么?分出去的牌,迟早加倍回来!\"
织坊里此刻乱作一团。二十六架织机全在疯转,金线银梭在空中织出诡异的光网。王婆婆颤巍巍伸手去够机杼,突然被迸出的金线缠住手腕。老妇人们惊叫着退到墙角,眼看着素色锦缎上渐渐显出《三国杀》卡纹——界甘夫人卡牌泛着玉色柔光,牌面女子抬手分牌的姿势,恰似当年成都城头分发炒面的模样。
更漏指向子时,锦江水面突然泛起青碧色涟漪。打更的老赵头揉揉眼睛,见江心雾气里隐约浮着个捧露玉人。渔夫陈三的破船正巧漂到下游拐弯处,忽听得水底传来女子吟唱:\"存嗣贤德,妾身无愧......\"调子拖得老长,惊得他差点摔了船桨。
刘禅站在织坊门槛外,看着满地金线银丝像活蛇般游走。他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母后带着宫人在城头分炒面。饥民们伸出的手像干枯树枝,母后把最后半袋面递出去时,袖口沾着的面粉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
\"陛下当心!\"黄门侍郎突然拽着他后退三步。只见织机上的锦缎无风自扬,悬在半空显出一局牌面。界甘夫人的虚影从牌中浮现,衣袖翻飞间竟有炒面香气弥漫。老织工们扑通跪下,王婆婆的银簪都磕掉了:\"娘娘显灵教我们织云锦呐!\"
牌局进行到最关键回合。靛蓝短打青年甩出最后一张杀,界甘夫人卡牌突然泛起温润玉光。众人眼睁睁看着分出去的牌化作金线,在牌桌上织出微型锦缎。张小子瞪圆了眼睛:\"这这这......\"话音未落,窗外飘进几缕雪白芦花,混着金丝落在他的茶碗里。
天刚蒙蒙亮,锦江两岸就挤满了人。老赵头举着铜锣沿街喊:\"江岸芦花开了!雪絮里混着金线哩!\"陈三蹲在船头,从湿漉漉的芦杆上扯下一缕金丝,对着日头看了又看——这分明是昨夜那玉人捧着的露水凝结成的。
刘禅赤脚站在江边,晨露沾湿了龙纹下摆。老织工们捧着新织的锦缎痛哭流涕,那上头分明是母后分牌时的模样。王婆婆突然指着江心尖叫:\"快看!娘娘的云锦!\"众人抬眼望去,整条锦江竟化作一匹流动的锦缎,界甘夫人的虚影在水波间若隐若现。
牌桌上的青年们追到江边时,正看见无数金线从水中升起。张小子怀里的甘夫人卡牌突然发烫,牌面女子竟转过头对他微笑。靛蓝短打青年突然福至心灵,从怀里摸出昨夜赢来的银角子,轻轻抛向江面——银光落处,甘夫人的声音随着晨风飘散:\"分出去的,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