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钱老板的脸从煞白到铁青,再涨成一种奇异的酱紫色,额头上的青筋都突突直跳。
完了。
这回是真完了。
以为杨业年轻,能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糊弄过去。
妈的谁知道……!
“聚珍阁”这三个字,今天算是彻底砸了。
杨业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连多费神在那钱老板身上都觉得无趣。
“东西不行。”
“走了。”
撂下这干脆的几个字,他便迈开步子,头也不回。
出了聚珍阁,杨业不紧不慢地走着,低头看着小摊上的东西。
摊位上物件不少,他也偶尔停下拿起一两件掂量掂量。
不过大多是些新仿的玩意儿,或者普普通通的旧货,没什么能让他上心的。
那摊主见杨业不似寻常路过的看客,赶忙将手里一块“古玉”往前一递。
“小哥,劳驾您给掌掌眼?瞧瞧这个,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保真!”
杨业的视线在那块“古玉”上稍作停留,就觉得这皮壳油亮得有些扎眼,腻得很。
他没搭腔,只轻轻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
突然,发现一个杵在破旧木箱上的陶俑。
那陶俑约莫半米高,通体原本是施着青釉的,只是釉色剥落得七七八八,露出了底下粗糙的陶胎。
造型算不得精巧,甚至可以说有些笨拙,却偏生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古朴味道。
尤其是在陶俑腹部,一块青釉脱落之处,隐隐约约,竟能瞧见半枚龙纹的痕迹。
这龙纹的线条,流畅至极,寥寥数笔,便将龙的威猛苍劲勾勒无遗,与陶俑整体的粗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杨业的步子停下,转瞬间双眼便开启了透视能力。
下一瞬,他瞳孔骤然一缩。
陶俑的腹腔之内,竟然还另有乾坤!
那是一块色泽温润的和田玉璧,安安静静地躺在陶俑的“肚”中。
玉璧的边缘,用一种细密到了极致的古篆,镌着一圈小字。
他凝神,将那些被光阴侵蚀的有些模糊的古老字符,在脑中逐一拆解。
“大、秦、始、皇、帝……”
这五个字,让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不过杨业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瞧不出半分端倪。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在那陶俑粗糙的表面轻轻叩了叩。
“咚咚——”
沉闷的声响自俑身内部传来,愈发印证了他的判断。
“老板,”杨业抬起头,望向摊位后头,那个正坐在小马扎上,百无聊赖打着哈欠的卖主,“这陶俑,我要了。”
“您给开个价儿。”
那卖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听见这话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嘿,小哥儿,有眼光啊!”
“我跟您说,这宝贝,那可是从一老宅子地底下挖出来的,我这儿也是急着用钱周转,不然啊,您就是给——”
他伸出五个油腻腻的手指头,正要狮子大开口,报个“五百”的虚数。
“两千。”
“啊?”
摊主那“五百”硬生生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脸膛憋得通红,半晌没缓过劲儿来。
这破陶俑在他这摊上摆了大半年,别说买,连个上手摸一下的客人都没遇着过。
两千块?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啊!
管他是不是棒槌,送上门的肥肉,不吃白不吃!
“嘿!的嘞!老板您爽快!”摊主脸上的横肉欢快地颤动起来,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动作那叫一个麻利,“成交!这就给您包好!”
那架势,生怕杨业下一秒就改了主意。
杨业不多废话,直接扫码付了钱。
钱货两清。
他接过摊主用几张旧报纸胡乱裹好的陶俑,入手沉甸甸的,掂了掂,转身便汇入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潮里,不带半点停留。
“您慢走,常来啊老板!”摊主点头哈腰,一直目送着杨业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低头,盯着手机里那串到账的数字,咧开大嘴,嘿嘿嘿地傻乐起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旁边摊位一直伸长脖子瞅热闹的老王凑了过来,啧啧有声:“老李,行啊你!这么个破泥疙瘩,也能让你蒙出去两千块?今儿个出门是踩着狗屎运了吧?”
老李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机,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透着一股子小人得志的窃喜:“什么叫蒙?这叫姜太公钓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指不定人家就好这口呢!再说了,万一人家真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大佬,捡着漏了呢?”
他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这两千块,够他逍遥快活好一阵子了。
至于那泥娃娃肚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乾坤,他才懒得去费那个脑细胞。
……
日头渐高。
杨业带着他那三件“战利品”,进了韩氏集团。
除了街角地摊上两千块淘来的陶俑,他还顺手收了一方雕工不错的竹制笔筒,以及几卷拿油纸仔细包好的古籍。
韩雨墨的办公室。
杨业把那尊差半米高的陶俑,小心翼翼地搁在了茶几正中央。
这件老东西,跟周围现代简约的办公陈设摆在一起,显得有些不搭调。
偏偏它自带一股子厚重的历史味道,让人没法不注意。
竹笔筒和那几卷古籍,就被他随手放在了陶俑边上。
他伸出手,探进陶俑的腹腔。
再拿出来时,手里托着一块玉璧。
办公室顶灯的光照下来,玉璧透出温润柔和的色泽。
玉璧边缘那一圈细密到了极致的小篆铭文,在光底下,能勉强看个大概。
“战国秦俑,里头藏着始皇帝祭天用的玉璧。”
杨业的声音平平淡淡。
“这玩意儿,要是送去拍卖行,起拍价,不会少于五千万。”
韩雨墨原本正低头看一份财务报表。
听见这话,她手里的文件轻轻搁在了桌面上。
她抬起脸,先是瞥了眼那尊显得格格不入的陶俑,接着注意力挪到了那块玉璧上,最后,她的视线落定在杨业那张平静的脸上。
“五千万?”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讶异。
但那讶异底下,又藏着点对杨业这种“捡漏”本事习以为常的无奈。
“你这运气……”
韩雨墨轻轻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了什么。
“上次那幅画,你也是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