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考场之前，贺云枫眼巴巴地望着齐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别忘了给自己也弄一件团队服。
齐冲连连答应，待考试开始以后，众人纷纷回到车上，纪洋也在齐冲的指挥下开到了那家店铺附近。
好在那件衣服还有货，纪洋也抢着结了账，成功让他们这个小团体又多了一位成员。
中午贺云枫就美滋滋地换上了团服，此后每场考试之前，他都昂首挺胸地和他们站在一起，那嘚瑟的表情活像一只斗胜了的小公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刚穿上衣服时，贺云枫还不忘了偷偷溜到车上，问纪洋道：“给冲哥钱了吗？”
“不用给了，少爷。”纪洋说，“我直接付的钱。”
贺云枫啧了一声：“那也得给人家一点辛苦费呀！冲哥特地帮我跑一趟，多少也给人添麻烦了。”
“好的少爷，怪我考虑不周。”纪洋立刻应下，随即又顿了顿，“可是他万一不收……”
贺云枫：“那你就找机会偷偷塞他衣兜里。”
纪洋：“……好的。”
罢了，习惯了。
果然少爷的命令总是带着些不一样的考验。
“对了少爷，刚才老爷和夫人发信息来了，他们祝您考试顺利，还说……”
“还说什么？”贺云枫问。
“还说如果您能考出个好成绩，就不追究您擅自转学的事情了。”纪洋如实回答。
贺云枫轻哼一声：“随便吧，追不追究能咋的？他们又不回来，就算追究也只是骂我一顿而已，打都打不着。”
纪洋瞧见他神色有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那个……还有呢少爷，他们还夸你穿这身衣服好看来着，就是材质看起来廉价了些。”
“什么廉价？他们懂个屁！”贺云枫没好气地道，“不用跟他们多说了，我也不需要他们假惺惺地关心，他们给我的爱太虚幻了……”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远不及这个真实。”
贺云枫推开车门，转头就撞上了顾景翊等人的目光，当即扬起笑脸，大步跑了过去。
纪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默默地退出了聊天框。
少爷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啊……
老爷和夫人在精神方面确实欠缺的太多了。
中考的战斗为期两天便结束了，在等成绩的日子里，他们依然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好似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沈泽川平稳地驾驶着三轮车，齐冲坐在车斗里，抬头望着有些昏暗的天空，心事重重。
“明后天不用送货，你又能休息了。”沈泽川突然道，“这回你打算去哪儿逛逛啊？”
“……逛啥啊，不逛了。”齐冲喃喃道，“小老二这几天状态怎么样？有没有紧张啥的？”
“没有，小翊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沈泽川笑了笑，“他说考上人民大学附属高中应该没有问题。”
齐冲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可挺好，小老二那脑瓜子不白长，天生就是学习的料。”
“那当然了。”沈泽川笑意盈盈地道，“也不看看是谁弟弟。”
齐冲顺手就怼了他一拳：“他妈的，夸你弟弟你倒先喘上了！”
沈泽川哈哈大笑起来：“我乐意，你少管！”
齐冲不轻不重地在他腰上掐了一下，接着便又不吭声了。
沉默了半晌，眼看小石村的路已经快要过去一半了，他才开口道：“小川。”
“嗯？”沈泽川回应他，“怎么了？”
“你会忘了我吗？”齐冲问道，“还会像之前那样，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吗？”
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得沈泽川懵了一瞬，扭头瞥了他一眼，却发现这人表情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沈泽川一时间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认真地给出了答复。
“不会。”
“真的？”齐冲似乎不太放心，“你保证……不，你发誓。”
“你丫抽什么风……”沈泽川啧了一声，身体却相当配合，“我发誓，我永远都不会忘了齐冲，不会再认不出他，也不会忘了他是我的好朋友，好哥们儿。”
“这样行了吗？”
“行！”齐冲笑了笑，“我很满意！”
沈泽川勾起嘴角，哼哼道：“神经。”
待三轮车行驶到路口时，齐冲拍了拍他，说道：“我在这儿下，直接就回家了。”
“今天不留下吃饭了吗？”沈泽川问，“关阿姨还说要给你做肉段呢。”
齐冲微微垂眸，摇摇头：“不吃了，下次吧。”
不知怎的，沈泽川心中又涌起了一股怪异的感觉。
他不禁追问道：“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嗯……有点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齐冲下车绕到前面，不由分说地抱住沈泽川，在他耳边笑着道：“再见。”
沈泽川有些愣神，而齐冲也没有过多停留，抱住不到两秒他便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朝他家的方向跑去。
那股奇怪的感觉连续地伴随了他好几天。
直到三天后他们所有人都联系不上齐冲，沈泽川才猛然惊醒。
他一边狂奔，一边不停地拨打着电话，可每一次都是关机，冰冷的机械女音彻底占据了那道吊儿郎当的男声。
一路上，沈泽川满心焦灼，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甚至连齐冲想不开自杀的情况都想到了。
可推开大门，屋里却空无一人。
大部分的家具都在，很多东西也还放在原位，唯独衣柜门是敞开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沈泽川喘着粗气走进卧室，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旁边的小桌子上立着一个相框，是几个月前江乐允帮他们四个人拍的合照，没想到齐冲居然给洗出来了。
而相框下面，还压着一张白纸，沈泽川拿起来看了看，确定了是齐冲的字迹。
歪歪扭扭的，难看死了，也就他能辨认出来。
【小川，我走了，你们不用找我，我暂时也不会联系你们。
我知道你们马上就要去市区了，如果我非要跟着，你肯定也会带上我，但我不想。
我当了十多年的乞丐和小混混，从来没有真正学过什么本事，也没见过世面，要不是你带着我送货，我可能一直都挣不到钱。
可我不能永远指望你，那老子也太没志气了，说出去都丢人，跟你们去市区我也得跟个大傻逼一样，啥也不懂，还会拖累你们。
所以我决定自己出去闯一闯，我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小甲小乙还在等着我，我必须得让自己混出个样来。
谢谢你，小川，也替我跟他们说声谢谢，遇见你们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开心是这么简单的事。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等我混好了，有本事了，一定回来见你们。
你们都等着跟我享福吧！
——齐冲。】
“这个傻子……”
沈泽川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纸条，声音不受控制地哽咽着，自言自语地呢喃道：“齐冲，你他妈一定要回来啊！”
外面的路那么难走，你一个人到底行不行啊？
他一直觉得齐冲跟着他干，有钱挣，不愁吃喝，就挺好的。
可他忘了，齐冲也是个有骨气的男人。
齐冲不愿意屈居人后，更不愿意一辈子碌碌无为。
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小甲小乙，他都勇敢且坚定地踏出了那一步。
沈泽川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珠，默默地收起纸条，拿走相框，同时也在心里暗道。
齐冲，从今往后，你就像你的名字那样，向前冲吧。
我不祝你发财暴富，只祝你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