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沈泽川属实没想到顾景翊的眼神这么好使，这一嗓子声音又这么大。
这么多学生都在附近，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又有多少人在对他指指点点，这小子怎么就意识不到呢？
“大哥！等等我！”
一声声呼喊听得沈泽川又气又急，可他一想到顾景翊正在后面可怜兮兮地追赶他，自己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仿佛把人抛弃了一样，就不由得心里一疼。
此时的双腿瞬间如同灌铅一般，无论如何也挪不动了。
顾景翊穿过人群，脚步匆忙地跑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胳膊，问道：“大哥你怎么走了？不等我了吗？”
沈泽川抿着嘴唇，总觉得四周充满了窃窃私语的议论声，让他无比心焦。
他轻轻地挣脱了顾景翊的手，低声道：“回车上再说。”
话音刚落，他头也不回地抬腿就走，颇有几分着急撇清关系的架势。
顾景翊悬在半空的手微微一僵，随即神情落寞地跟在他后面。
兄弟俩不远不近地走着，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三轮车停在学校前方的拐角处，往那边走的学生不多，偏僻又寂静。
几十米的道路，顾景翊却觉得格外漫长。
待两人终于坐上车，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大哥，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什么？”沈泽川一愣，“我什么时候说我不要你了？”
顾景翊咬着下唇，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衣角，声音难以控制地发颤：“你刚才在校门口看见我就要跑，我喊你，你也不理我，我都抓到你了，你还要甩开我的手……”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你可以跟我说，我会改的，你……你不能不要我。”
“要是没有我，你们会吃不上饭的，要饿肚子的。”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脸上的表情委屈又倔强，一边恳求一边威胁，理性地强调着自己的作用，同时也可怜地让人心生不忍。
沈泽川有些哭笑不得，轻叹一口气，随后走过去抱住他。
“抱歉，小翊，刚才哥太着急了，让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别难过，也别害怕，哥永远都不会不要你。”
“……真的吗？”顾景翊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闷，“那你说的误会是怎么回事？”
沈泽川想了想，没有直接讲出那两个男生的谈话内容，而是反问道：“小翊，你先告诉我，你在学校这段时间，有没有被人针对过？或者有没有听到过什么不好的言论？”
“这个……”
“说实话。”
“有听到一点点……”顾景翊小声说着，接着又连忙解释道，“但我根本就不在意的，毕竟嘴长在他们身上，说什么我们也管不了，他们又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只能耍耍嘴皮子来过瘾了。”
什么一点点，估计是很多点才对。
听说由于顾景翊的入学成绩太过优秀，连副校长都全校通报表扬了一番，出名的人配上出名的事，无论好坏，都容易成为大家的饭后谈资。
今天沈泽川只是站在学校门口，就偶然听见了那样的对话，那顾景翊每天在学校里，又会听见多少？
这操蛋的舆论，总是带着无形的杀伤力。
沈泽川又一次感觉到了愧疚和无力，他忍不住道：“对不起啊小翊，都怪我，让你在学校还要遭人白眼。”
“大哥你不需要道歉。”顾景翊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我真的不在乎这个，也没人能影响我。”
沈泽川喃喃道：“可这样你会没有朋友啊……”
“没有就没有，无所谓。”顾景翊坦然道，“如果交朋友要从别人口中了解一个人，那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况且……不和我做朋友是他们的损失。”
说着，顾景翊松开手，抬起头眨巴着眼睛，脸上的表情竟有一丝调皮。
沈泽川挑了挑眉，好奇道：“为什么呢？损失在哪里？”
“大哥你想想，我现在可是全校第一啊，李主任都说我是继知远哥之后的又一个学神。”
顾景翊学着他的样子微微挑眉，嘴角扬起一抹坏笑，“跟我关系不好的人，他们就永远都得不到学神的专属辅导机会，也看不到学神的优质笔记，就连考试的时候，他们也抄不到一丝一毫。”
沈泽川登时笑出了声：“你还挺骄傲。”
“嗯，我一直都很骄傲。”顾景翊满眼温柔，“为有你这样的哥哥感到骄傲。”
沈泽川心头一颤，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有什么可让你骄傲的啊？又穷又没本事，名声还差……”
“你特别好。”顾景翊说，“在我眼里，在弟弟们眼里，在知远哥他们眼里，你都特别好。”
沈泽川一时无言，就那么愣愣地杵着，听着他说。
顾景翊握住他的手，继续道：“大哥，我猜你刚才肯定是在校门口听见了些什么吧？所以你担心我在学校里会被人欺负，会受到那些风言风语的影响，怕我难过，又怕我故意憋着不说。”
“但其实我真的没怎么在意，对我来说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外人，成绩也不咋地，每天脑袋里不想正事儿，只想着在背后议论是非，太垃圾了，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顾景翊笑了笑：“大哥你知道吗？自从有你们在我身边，我从没羡慕过任何人，我感觉我自己特别幸福。”
“……还学神呢，傻了吧唧的。”沈泽川轻声嘟囔了一句，“这么穷困潦倒的生活你还觉得幸福？跟你以前比起来，各方面的条件都差得多呢。”
“不差。”顾景翊毫不犹豫地道，“长兄如父，你都做到了，一点都不差。”
长兄如父啊……
虽然沈泽川之前从没想过超级加辈，但如今得到了弟弟的肯定，他竟还莫名地有些自豪。
十六岁的大爹，说出去都牛逼！
沈泽川小小地感慨了下，心中的憋闷逐渐消失，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一抹笑容。
他伸手摸摸顾景翊的头，说道：“行了，回家吧，再说下去倒显得我太矫情了。”
“好。”顾景翊乖乖地坐进车斗，“大哥，那你下次来接我的时候还跑吗？”
“以后还是尽量让小秋来吧。”沈泽川说，“你是不在意那些舆论，但不代表它们不存在，咱们能避免就避免，能减少就减少，反正你回家了也不是看不见我。”
顾景翊撇撇嘴，坚决道：“那你和小秋换着来。”
“行。”沈泽川笑道，“那一学年换一次。”
“……大哥你耍我呢？”顾景翊气结，“一学年以后我都毕业了！”
沈泽川哈哈大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想让我来也行，那我还在刚才那个拐角等你，你也别当着你同学的面叫我大哥。”
“不要，我就叫。”
“嘿！你这孩子真是，听话的时候是真听话，一倔起来就跟头驴一样。”
“你不让我叫，那我就拿大喇叭喊。”
“喊什么啊？”
“大哥大哥大哥！沈泽川沈泽川沈泽川！”
“……靠！连名带姓，全方位无死角公布是吗？”
顾景翊哼哼道：“反正我不怕。”
沈泽川匀速开着车子，脸上的笑容无奈又宠溺，“真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