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识虞露白之前,张莉莉丝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傲慢、自负、任性、娇气,觉得全世界都要围着自己转。
她身上具备一切被娇养宠溺长大的大小姐的坏毛病,俗称——公主病。
这种性格似乎和传言中的形象截然不同,传言中的她即便病弱同时也十分强大、靠谱,虽然脾气不好但尚在能包容的范畴中。
外人口中的她和自己眼中的她仿佛是两个迥异的个体,除了性别外甚至没有任何重合的地方。
但神奇的是,这样坏脾气、性格差的公主病居然并不像想象中那样讨人厌。
大概是她使唤人的时候太过理所当然、对人伸手的行为也不像讨要,加上一身贵气和细腻洁白、甚至找不到一个老茧的手掌,让她的一切行为都变得如此合理。
让人忍不住关照,把自认为最好的东西上供给她。
其中或许也不是没有对方年纪小的原因——18岁,高中毕业没多久,在很多人眼中、特别是队友们眼中,她就像没长大的小孩。
然而在相处中,最吸引张莉莉丝注意力的并非是少女自我的性格,而是那双眼睛。
瞳孔是微微的绿色,像是春日初生的嫩芽,让人看着就仿佛回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但同时,这双透绿的眼底盛着死水般的平静。
当她看你时,也好像没看你,似乎万事万物在她眼中都没有区别,入不了她的眼。
张莉莉丝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为此困扰许久。
直到第二日早上突然惊醒,迷蒙的大脑自然地回想起昨晚的记忆。
浸染着血色与腥臭的惊魂夜,她们与唐晓森配合着完成了一场堪称完美的猎杀。
直到最后,坐在床上一身慵懒困顿的少女抬头看了眼她们,又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怪物。
目光之中,分明没有丝毫变化。
张莉莉丝猛然意识到,她的直觉并未出错——人类、怪物,甚至是少女脚边爬过的蝼蚁,在她眼中都没有区别。
这样平淡、冷静,潜藏着微不可察的傲慢,简直就像是……神明注视着自己的造物!
张莉莉丝被自己的猜想吓得一激灵,一边安慰自己怎么可能,一边却忍不住观察起对方。
走路、吃饭、上厕所、追剧……
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跟了人家一路,旁人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甚至帕拉克还小声地问与她相熟的丽泽:“莉莉丝她……真的不是一个痴汉吗?”
丽泽讪笑着,说实话她现在也不确定了。
直到在回房间的路上,在经过那条狭窄昏暗的走廊时,少女突然转过身来,直视着她。
“跟我一天了,你到底想干嘛。”
张莉莉丝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像只被吓到的猫似的猛地向上一弹,捂着砰砰跳的小心脏,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
张莉莉丝没看出来少女有故意吓人的成分,就算有,她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是她不要脸先跟着人家,还跟到卫生间门口。
没挨揍已经算幸运了。
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她,张莉莉丝迟钝生锈的大脑终于回想起自己一整天到底做了些什么,明明今天的搭档是好友丽泽,不用猜也知道外面肯定是关于她的各种讨论。
说不定明天还能得到一个“痴女姐”的花名。
一想到这个画面,张莉莉丝就想去死一死,然而目光触及眼前的少女,那冷淡平静的目光似乎并不把她的行为放在心上。
张莉莉丝夸张地抽噎了一下,一瞬间那些不合时宜的好奇心统统被她扔进了角落,前所未有地真心感谢起少女目空一切的性格。
就是因为目空一切,所以压根不在乎她做了什么,那些看似愤怒烦躁的反应,只不过是对方融入人群的伪装。
虞露白看着眼前突然激动的女人,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恶寒。
总觉得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张莉莉丝从情绪中挣脱之后,正绞尽脑汁想要思考出一个绝妙的理由蒙混过去,没想到久久得不到答案的少女已经十分不耐。
眉间的折痕将烦躁暴露得一览无余,冷淡的双眼中潜藏着显而易见的烦躁,不住敲击着地面的右脚速度越来越急促,终于——
“行了,不用说了,”少女伸手止住正欲解释的话头,“我不想听了。”
想也知道不会说实话,与其费力得到一个谎言,倒不如从一开始就选择不听。
至少纠结也纠结死对方!
——报复心很强的少女如是想到。
果然,下一秒,面前的张莉莉丝就露出了一副可笑的表情,凝滞的兴奋、后知后觉的尴尬以及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淡淡死感。
小小报复一通的虞露白心情十分美妙,哼着小歌回了房间。
如今女生们的房间已经换到了隔壁,而房间的原主人——那些男性队员们,昨晚硬生生被从房间里拽出来守夜。
他们甚至不清楚罪魁祸首是虞露白,反而把愤怒对准了唐晓森。
对此,背了黑锅的唐晓森并无表示,因为已经习惯了。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和人争论无聊的问题,因为他们碰上大麻烦了。
自从船长在广播中告知了「迷雾」中注意事项,他们就严格按照注意行动。
绝不拥有多余的好奇心,绝不落单,但是很不幸,他们进入幻境了。
这个幻境和「魔窟」回忆的幻境不同。
血红的天空、猩红的大日、地上呈现同种红色的泥土共同组成了血色的世界。
虞露白上一秒还在追剧,欣赏张莉莉丝抓耳挠腮的样子,下一秒眼前画面一变,人就来到了这个血红的世界。
这似乎是一片荒漠,荒芜的红色沙砾一望无际,空气干燥得面皮都微微发紧。
头顶的红日炽热而无情,就这么一会儿,额头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让她的脑袋发起晕来。
太阳中心出现了一个白色光圈,在充斥着血色的世界中如此显眼,叫虞露白看到的那一瞬也忍不住觉得亲切。
明明她并不偏好白色。
环顾了四周的环境,发现除了配色奇怪些,这里看上去就如同一片普通的荒漠。
心知待在原地无法破除幻境,虞露白不耐地皱着眉,随便找了个方向,不甘不愿地向前走去。
一路走来,眼前除了沙漠还是沙漠,偶尔能在沙漠这看到蔫哒哒的红色仙人掌和几棵枯死的老树,红色的枝干虬结缠绕,如同世界的脉络。
在看到仙人掌的那一刻,身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环境变化,堆积的疲惫与饥饿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这些debuff让她的体力飞速下降。
如果能看到头顶那根代表体力的蓝条的话,就会发现她的体力几乎已经要降到红线之下。
然而直到现在她才察觉。
疲惫的身体依然无法阻挡旺盛的吐槽欲。
虞露白一边走,一边还有精力在心底无声咒骂——这未尝不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
少女走走游游,但是直到天边红日西坠,暮色笼罩四野都没发现丝毫异常。
太阳下山了,温度骤降。
白日里炙烤着沙漠的太阳,温度高的恨不能叫人脱光了裸奔,而夜晚的沙漠就连偶尔吹拂过的夜风都能冷的人直打哆嗦。
白天还嫌弃的长袖,到了晚上恨不得里面加绒。
然而更可怕的是,温度下降之后,沙漠中的生物也开始了自己的活动。
四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甲壳鳞片摩擦着沙砾,柔软脚掌无声起落跳跃,一双双颜色各异、但同样发着光的眼珠在黑暗中露出了狩猎者的目光。
虞露白咬紧后牙关,气的有些扭曲。
该死的幻境专门把她抓过来荒漠求生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