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寻缓缓放下冒着青烟的猎枪,迈步走了过去。
那头断了腿的狼,趴在地上,用一双充满了恐惧和乞求的眼睛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然而,姜寻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对于敌人,他从不手软。
他抽出腰间的猎刀,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它的痛苦。
整个山谷,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那三具尚在温热的狼尸,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持枪而立,宛如杀神般的年轻队长。
劫后余生的杜明,提着满是破洞的裤子,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再看看姜寻的背影,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枪声的余音还在寒冷的夜空中回荡,与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狠狠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山谷中,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牢牢地定格在那个持枪而立的男人身上。
姜寻的身影在跳动的篝火下,被拉出一道长长的、宛如魔神般的影子。
他缓缓放下还在冒着青烟的猎枪,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弹无虚发的三枪,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
杜明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将众人的神思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姜寻的目光瞬间从狼尸上移开,落在了那个正抱着手臂在雪地里打滚的男人身上。
他没有丝毫迟疑,迈开大步,几步便跨到了杜明身旁。
“别乱动!”
姜寻的声音冷静而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杜明那只还在死死捂住伤口的手。
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见惯了生死、心志坚毅如姜寻,也不禁眉头紧锁。
杜明的右臂,从手肘到肩膀的位置,简直惨不忍睹。
厚实的棉衣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里面的皮肉被恶狼的獠牙撕扯得血肉模糊,翻卷的皮肉下,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森然的白骨。
鲜血如同不要钱一般,汩汩地向外冒着,很快便将他身下的积雪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伤口周围,还残留着狼口中腥臭的涎水和污物。
姜寻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知道,如果不立刻进行最有效的救治,这条胳膊就算不被感染要了杜明的命,也绝对保不住了,截肢是唯一的下场。
在这个年代,失去一条胳膊,对于一个靠力气吃饭的伐木工来说,无异于宣判了死刑。
“巧儿!”
姜寻猛地回头,朝着人群中那个沉静的身影喊道。
林巧儿早已提着她那个小小的行囊,快步走了过来。
当她看到杜明那狰狞的伤口时,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惊骇,但她很快便镇定下来。
她蹲下身,动作轻柔却迅速地开始检查伤口。
“李虎,去烧一锅开水!要滚烫的!”
“王二牛,去我帐篷里,把那瓶最烈的烧刀子拿过来!”
姜寻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指令,声音不大,却让慌乱的众人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林巧儿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一个干净的布包,摊开来,里面是各种被精心处理过的草药粉末。
她纤细的手指在那些瓶瓶罐罐中飞快地拈取着,将几种不同颜色的药粉按照特定的比例,倒在一块干净的麻布上。
她看了一眼杜明因为失血和剧痛而变得惨白如纸的脸,声音轻柔却坚定地说道:“会很疼,你必须忍住。”
说着,她不再犹豫,将调配好的药粉,直接按在了那片血肉模糊的创口之上。
“啊——!!!”
一股比被狼咬还要剧烈千万倍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从伤口处炸开,瞬间传遍了杜明的四肢百骸!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整个身体猛地弓起,就要挣扎。
“按住他!”
姜寻低喝一声,早已有所准备的两个巡山队员立刻上前,死死地按住了杜明的肩膀和双腿。
杜明感觉自己的胳膊仿佛被扔进了滚油里烹炸,那股钻心刺骨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忍住!不想死就给我忍住!”
林巧儿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这些是止血生肌的猛药,但也带着火毒,现在不上药,等伤口里的狼涎毒气攻心,神仙也救不了你!”
她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神智即将崩溃的杜明,硬生生保留了一丝清明。
他死死地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杂着泪水滚滚而下,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却真的不再剧烈挣扎。
林巧儿见状,这才松了口气,她仔细地清理着伤口,又用烧刀子反复冲洗消毒。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看向姜寻,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伤口太大太深,光是上药还不够。”
“血虽然暂时止住了,但皮肉都翻了出来,骨头也露在外面,如果不处理,伤口根本无法愈合,感染的风险依旧非常大。”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必须要把伤口缝起来。”
缝起来?
姜寻闻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道理他懂,可是在这荒郊野岭、冰天雪地的长白山深处,上哪儿去找缝合伤口用的针线?
那可不是缝衣服的粗针大麻线,而是需要特制的医用弯针和羊肠线。
就在姜寻一筹莫展之际,伐木队的人群中,一个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
“俺……俺有针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面容朴实的女人,正有些不安地举起了手。
她是跟着丈夫一起来伐木队的,平日里负责给大伙儿做饭缝补。
李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连忙道:“张嫂,快!快拿来!”
“哎!好!”
被叫做张嫂的女人不敢耽搁,连忙跑回自己的帐篷,很快便拿着一个小小的针线包跑了回来。
她将针线包递给林巧儿,有些忐忑地说道:“巧儿姑娘,俺这都是缝补衣服用的粗针,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用……”
林巧儿接过针线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根大小不一的钢针和几卷颜色各异的棉线。
她从中挑出最细的一根绣花针,又取了一卷最结实的白色棉线,放在烧开的热水里反复蒸煮消毒。
做完这一切,她又将针和线,浸泡在浓烈的烧刀子里。
她抬起头,看着杜明,沉声道:“接下来,我要用针把你的皮缝合上,会比刚才更疼,你……”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
杜明一看到那根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寒光的钢针,瞳孔便猛地收缩,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瞬间崩溃。
“不!不!别用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