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橱窗折射着商场暖黄的光,闾心如将脸颊贴在冰凉的展柜上,目光落在那枚六爪镶嵌的钻戒上。铂金戒托托起璀璨主钻,旁边缀着六颗小钻,恰好对应她和叶皓晨相恋的六年。导购员第三次路过时终于忍不住搭话:“小姐,这是我们新到的‘永恒承诺’系列。”
手机在包里震动,叶皓晨的消息跳出来:“加班到八点,老地方见?”闾心如咬着下唇关掉屏幕,指甲在手机壳上划出细小的纹路。三天后是他们六周年纪念日,往年叶皓晨总会提前半个月开始筹备,今年却连提醒都没有。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叶皓晨倚在咖啡厅门口,怀里抱着一大束香槟玫瑰,黑色西装口袋露出半截丝绒礼盒。“猜猜是什么?”他笑着把花塞进闾心如怀里,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
礼盒里是施华洛世奇的天鹅项链,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闾心如想起上个月在杂志上随意提过一嘴,当时叶皓晨正专注地看着财经新闻,她以为他没听见。“喜欢吗?”叶皓晨替她戴上项链,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锁骨,“下周带你去北海道看樱花。”
“皓晨。”闾心如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沁出薄汗,“我们结婚吧。”
叶皓晨夹着牛排的手顿了顿,刀叉碰撞瓷盘发出清脆声响。“最近公司要竞标跨国项目,等忙完这阵......”他伸手想揉她的头发,却被闾心如偏头躲开。这是第七次,从两年前她第一次提起结婚开始,每次都是同样的答案。
深夜的公寓寂静得能听见钟表滴答声。闾心如站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明天就是求婚的日子,她特意请了假,在他们初遇的大学操场布置了心形蜡烛,还拜托社团学弟学妹帮忙拉横幅。手机相册里存着三百多张备选戒指图,她甚至偷偷去试了婚纱。
当闾心如捧着戒指单膝跪地时,叶皓晨正低头看手机邮件。四月的晚风卷起她精心打理的卷发,蜡烛的火苗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皓晨,我不想再等了。”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六年,你给了我所有浪漫,却独独不肯给我一个家。”
叶皓晨后退半步,皮鞋碾碎了脚边的花瓣。“心如,现在真的不是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措,“公司马上要晋升,我要是当上部门总监......”
“所以婚姻对你来说,只是成功后的附属品吗?”闾心如站起身,膝盖因长时间跪地而发麻。戒指盒还攥在手心,棱角硌得生疼。她突然想起去年生日,叶皓晨带她去坐热气球,在空中说“想把星星摘给你”,此刻那些甜言蜜语都成了锋利的刺。
回到家时,叶皓晨的领带已经歪了。他伸手想抱她,却被闾心如侧身避开。“心如,我们公司的晋升马上到了,我想......”
“皓晨,我们分手吧。”闾心如盯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那里还沾着她早上帮他别胸针时蹭到的粉底液。六年来,她习惯了做被照顾的那一方,却忘了感情从来不是单方面的等待。
叶皓晨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只是想给你更好的生活!等我升职,买了房子,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他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可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闾心如用力抽回手,指甲在他皮肤上留下五道红痕,“我要的是在你规划未来时,有我的位置。是每个加班的深夜,能光明正大地说‘我老婆在等我’。”她转身走进卧室,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回响。
分手后的第三个月,闾心如在超市遇见叶皓晨的母亲。阿姨拉着她的手抹眼泪:“晨晨每天都加班到凌晨,回家就对着你们的合照发呆。他说等升了职就去求你原谅......”
闾心如望着货架上的草莓酸奶,想起叶皓晨总记得帮她挑生产日期最新的那一排。喉咙突然发紧,她强笑着说:“阿姨,有些等待,等得太久就凉了。”
深秋的雨夜,闾心如接到陌生来电。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时,她才知道叶皓晨为了赶一个项目,连续熬夜三天,在提案会上晕倒后被送进急诊。病房里,心电监护仪规律地跳动着,叶皓晨苍白的手上戴着他们一起买的情侣手表,日期永远停在了分手那天。
“闾小姐,病人昏迷前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护士递来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没写完的求婚策划书。彩色便签上密密麻麻写着:“要在海边办婚礼”“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买带花园的房子,种她喜欢的绣球花”。
叶皓晨醒来时,闾心如正对着策划书发呆。晨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她脸上,他突然想起六年前在图书馆初见,她也是这样安静地翻着书,阳光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振翅欲飞的蝶。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总以为,给你更好的物质条件才是爱,却忘了......”喉间涌上腥甜,他剧烈咳嗽起来,“忘了你要的只是一个确定的未来。”
闾心如把策划书折成两半,纸张撕裂的声音在病房格外清晰。“皓晨,我们已经错过了。”她起身整理裙摆,无名指上的戒指早已摘下,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戒痕,“祝你早日找到,愿意陪你等待的人。”
次年春天,闾心如在朋友圈看到叶皓晨升职的消息。配图里,他站在落地窗前举杯微笑,身后的办公桌摆着新的台历,每个纪念日都用红笔圈着,只是那些日子再也与她无关。
她删掉对话框里未发送的“恭喜”,把手机塞进包里。街边新开的花店正在促销,闾心如走进去,买下一束洋桔梗。回家的路上,春雨悄然落下,她忽然想起叶皓晨说过,洋桔梗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与无望的爱”。
十年后的同学会上,有人说起叶皓晨。听说他至今未婚,公司越做越大,却总在办公室摆着枯萎的香槟玫瑰。闾心如望着窗外的霓虹,轻轻转动左手无名指——那里早已没有戒痕,却仿佛永远戴着一枚无形的戒指,刻满六年的时光。
散场时,雨又下起来。闾心如撑着伞走进夜色,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条彩信,是海边的夕阳。潮水漫过沙滩,两行脚印并行着延伸向远方,最终消失在海天相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