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回来那天,玫瑰岛被火海包围了,大片大片的火焰吞噬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火光照亮了整片海域,从天空往下看,像是深夜里的晚霞。
美得惊心动魄,又撕心裂肺。
带有北大陆皇家特卫队标志的军舰停靠在海湾。
密密麻麻的身穿黑色作战服的人,像蚂蚁一样疯狂涌向已经变成火海的岛屿,他们手里拿着枪、军工刀、匕首。
看见从基地大楼里跑出来的孩子,就会毫不留情地手起刀落。
尸体被拖走,拖到岸边,再抛下漆黑的海。
柔软的还未长开的身体,像面团似的,在面对这群威武如钢铁般的强盗时,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够了!够了!”凯瑟双目猩红地看着面前惨剧,想冲过去,却被身后的特卫死死按住。
他扭头对为首的女人吼道:“泰莎!快住手!让他们停下来!我说了我会把他带回来给你!”
泰莎扭头看他,忽然叹了口气,好奇道:“你真的以为,我只是为了找那个失踪的孩子?”
凯瑟震惊地看着她。
泰莎指着大火中的岛屿,在凯瑟难以置信的眼神下,缓缓道:“这些孩子,未来都会是金三角贵族们的利刃爪牙。金三角贵族手上的权势已经足够大了,现在,该管管了。”
“你管金三角那些贵族我没意见!但这些孩子都是无辜的!”
“一把刀在杀人前都是无辜的,可谁又能保证,这把刀永远都不会杀人?”泰莎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歪了下头,很温柔地笑了笑,“没事,我的人下手都很利索,不会很疼的。”
“这么多年没见……”凯瑟双眼猩红,眼泪映着火光,他的嗓子沙哑不堪,“你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这得谢谢你。”泰莎温柔地看着他,语气里充满了感激,“谢谢你教我的那些东西,所以我才能顺利进入皇家特卫队。”
“——权力,真的比武力有用的多。”
凯瑟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声音颤抖,“你变了,泰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泰莎走过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安抚他的情绪,温声道:“谢谢你以前救我,现在我有我自己要走的路,算是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凯瑟还没开口,已经被人从后面,拉回了船上。
不论他怎样挣扎,怎样撕心裂肺地大吼,也无法唤醒对方的良知。
那个穿着军靴,拿着枪,一身黑色作战服的女人,已经不是当初被他从地下城救起的小女孩儿,而是北大陆皇家特卫队的总指挥。
她的权力,大到可怕,大到难以想象。
“泰莎!”
在被拉进船舱的最后一秒,凯瑟忽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道。
他拼命推开来抓他的人,朝着准备下船的泰莎走去,大喊道:“放过那个叫宁言的孩子!泰莎,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我现在只求你放过那个叫宁言的孩子!我求求你放过他!”
听见声音,泰莎回头,凯瑟已经被特卫按倒在了地上。
猩红的眼底,几乎涌出血泪,面庞贴在甲板上。他努力仰着头,期待得到一个回应,得到一个承诺。
泰莎笑了下,温柔道:“老师,能被你看中的,都是精英。”
凯瑟一点一点瞪大眼睛,在泰莎熟悉又陌生的笑容里,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凝固。
他听见对方说:“这样的精英,有我一个就够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凯瑟忽然开始发了疯地大喊:“不!泰莎!他跟你从前一样,他只是个孩子,他只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泰莎!你放过他!你可以把他丢去任何一个地方!”
“他不会威胁到你!我发誓有我在他一定会乖乖的!”
“泰莎!!!”
轰隆——
密林里那棵巨树倒了。
火焰四处蔓延,从魔爪中逃离的孩子躲进了密林,但穷追不舍的不仅那些冰冷的特卫,还有熊熊火焰。
密林的尽头是悬崖,身前是火海,身后是深渊。
他们逃无可逃。
一群年纪最大也才十六的孩子,面对这种生死时刻,冷静是不可能的。
害怕与恐惧被无限放大。
最终,所有仇恨都对准了一个人——
那个多出来的异类。
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那个来历不明的人。
“K!”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忽然转身,他死死盯住面前的人,指着他,大声道:“就是因为你!他们是因为你来的!”
其他人茫然地看着他突然发难。
有人过去拉他:“尤恩!别这样,这个时候不是内讧……”
尤恩用力推开他,铁青着脸回头,大声道:“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北大陆特卫队的人!他是从那里跑出来的叛徒!如果不是宁言跟他的教官非要留下他!今天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什么?”
“尤恩你说什么?”
“不可能,K的身份格兰特先生已经查过,他不是从地下城卖过来的吗?”
一群少年,一群孩子,开始产生争执。
恐慌与埋怨,痛恨连带着恐惧,成年人都尚且无法避免的情绪,在此刻将这十几名少年团团围住。
最终,在一个人身上得到了发泄口。
有人忽然了站出来,鼓起勇气对着K大声道:“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说清楚!”
“对,你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北大陆的人!”
“说啊,你跟皇室特工队有什么关系?”
“你们看他这么冷静,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他跟北大陆那些人串通好的!他是个卧底!是个叛徒!”
“宁言你还不快过来,他是个阴险狡诈的混蛋!他一直都在骗我们!”
“都是你害了我们!当初教官他们就不应该救你上岸!你就是祸害!是你害死了他们!”
K一动不动站在宁言面前,没有说话,没有反驳。
唾弃与痛恨,讨伐与咒骂,都没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终于,宁言忍不住了,大声道:“好了!闭嘴!刚刚你们怎么死里逃生的都忘记了吗?没有他断后,我们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尤其是你尤恩。”宁言回头冷冷道,“你不就是记恨当初他在密林里踹你那一脚,让你丢人了吗?可你不要忘记了,你,还有你,你们这里的所有人!你们后面每一次考核成功,都有K的功劳!”
“一开始他很多东西都不懂,确实打过你们,可哪一次不是你们先嘴贱的!”
“但是后来呢?后来考核他没有帮过你们?没有救过你们?”
“忘恩负义的一帮畜牲!”
火光冲天的密林,冷风刺骨的崖壁,前后都是地狱。
而魔鬼,在密林外,也在他们面前。
尤恩面目狰狞,冷笑:“我们是畜生?我们要是畜生,当初就不会留下他!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取得信任才惺惺作态?谁知道你们不是一伙的?”
“你教官凯瑟呢?你的生死搭档moros呢?”
“他们在哪儿?!我们被追杀生死一线的时候他们去哪儿了!!!”
宁言一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低着头用力皱眉。
因为他也不知道。
moros失踪了,凯瑟出岛后还没有回来,他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尤恩看见他的表情,忽然开始大叫起来:“看见没有!他心虚了!就是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他们是叛徒是卧底是奸细——”
砰!
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