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唐雨柔站在曙光城最高的了望塔上，机械义眼不断调整焦距，扫描着远处海平面。
她的右臂已经完全机械化，银白色的金属表面刻满了星灵符文，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能源还剩多少？\"她问道，声音里带着电子合成般的冰冷质感。
\"百分之三十九点六，指挥官。\"身旁的机械守卫回答，它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按照当前消耗速率，最多支撑四小时十七分钟。\"
唐雨柔的左眼——她仅存的人类眼睛——微微眯起。四小时，太短了。她调出全息投影，曙光城的防御布局在面前展开，数十个红点标记着最脆弱的环节。
\"把b7到b12区的守卫撤下来，集中到东面。\"她的机械手指在全息图上划出一道弧线，\"那里是海底裂缝的正上方，它们一定会从那里突破。\"
\"遵命。\"机械守卫转身离去，金属足音在钢铁地板上敲出规律的节奏。
唐雨柔望向东方，第一缕阳光即将刺破海平面。她知道，那不会是新一天的开始，而可能是人类文明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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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炎站在医疗室的镜子前，缓慢地系紧战斗服的扣子。
镜中的男人面色苍白，左臂从肩膀到指尖都布满了蓝色的星纹，那些纹路像是活物一般，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脉动。
他的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那是萧无月留下的\"礼物\"——一把涂有星纹抑制剂的匕首。
伤口至今没有愈合的迹象，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人在他的内脏里搅动烧红的铁棍。
\"你不该起来。\"陈默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支散发着荧光的药剂，\"女王还没出现，前线有他们顶着。\"
林炎接过药剂，没有犹豫地注入颈动脉。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瞬间化作烈火灼烧全身。他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基因锁抑制剂的副作用越来越强了。\"陈默皱眉，\"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先于星纹崩溃。\"
\"没关系。\"林炎擦去嘴角的血迹，\"只要撑过今天就行。\"
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
林炎和陈默同时冲向窗边，只见远处的海面上，一道千米高的水墙正朝曙光城压来，水墙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身影。
\"它们来了。\"林炎抓起桌上的星纹长刀，\"通知所有还能战斗的人，准备迎战深海族主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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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芸站在东部壁垒的最高处，狂风吹乱了她的白发。
这个十二岁的女孩双手紧握着一只破旧的玩具熊，熊的眼睛是用两颗蓝色水晶做的，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小芸，下来！那里太危险了！\"下方有士兵喊道。
女孩摇摇头，反而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壁垒边缘。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正在逼近的灾难——那不是普通的海浪，而是由成千上万深海族战士组成的活体城墙。
她抱紧了玩具熊，轻声哼起一首古老的摇篮曲。随着歌声，熊眼中的蓝光越来越亮，最后化作两道光束射向海面。
光束所过之处，海水像是被无形的手分开，露出海底嶙峋的岩石。数十名深海族战士在光芒中化为灰烬，但更多的怪物填补了空缺。
\"没用的，孩子。\"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小芸回头，看到这个两米高的壮汉正在检查他的重型脉冲炮，\"省点力气对付女王吧，她才是真正的威胁。\"
小芸点点头，刚要说什么，突然脸色大变。她猛地转身看向海面，玩具熊从她手中掉落。
\"怎么了？\"雷战警觉地问。
\"它们...它们不是主力...\"小芸的声音颤抖着，\"女王在等什么...她在等——\"
她的话被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打断。海面突然沸腾起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深海升起，掀起的浪花高达数百米。
当水雾散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头足有战舰大小的怪物——它有着章鱼般的触手，鲨鱼的利齿，以及人类的上半身。
\"血月兽！\"有人惊恐地喊道，\"是94层逃走的那个！\"
更可怕的是，在血月兽周围，海水中浮现出无数血红色的眼睛。
那是深海族的精英战士，它们骑在变异的鲨鱼和海蛇背上，手持由珊瑚和水晶制成的武器。
\"开火！全体开火！\"雷战的吼声通过通讯器传遍整个防线。
刹那间，数百门火炮同时轰鸣，脉冲武器的蓝光与导弹的尾焰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爆炸声连绵不绝，海面被火光映照得如同血池。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深海族的进攻。
血月兽的触手轻易拍碎了两座炮台，它发出的精神冲击波让一整支小队瞬间发狂，开始互相残杀。
小芸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耳朵，鲜血从她的鼻孔和耳道流出。
她的星灵血脉让她对精神攻击格外敏感，但也给了她抵抗的能力。她强迫自己站起来，再次捡起玩具熊。
\"帮帮我...\"她对着玩具熊低语，\"像上次那样...\"
熊眼中的蓝光再次亮起，这次形成了一道半球形的屏障，将血月兽的精神攻击挡在外面。防线上的士兵们顿时感觉压力一轻，重新组织起反击。
但好景不长。海面突然平静下来，连血月兽都停止了攻击。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了战场，连风声都消失了。
然后，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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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女王沧溟从海水中缓缓升起，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却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感到一阵源自本能的恐惧。
她有着人类女性的上半身，皮肤是病态的苍白色，长发如同活物般在海水中舞动。下半身则是巨大的鱼尾，鳞片从腰际的浅蓝逐渐过渡到尾尖的漆黑。
最令人不安的是她的眼睛——没有瞳孔，整个眼球如同两团旋转的星云，凝视时仿佛能看到宇宙的终结。
\"陆地蝼蚁。\"女王开口，声音不像是从她口中发出，而是直接从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你们的时代结束了。\"
她抬起珊瑚权杖，轻轻一挥。
刹那间，整个海面变成了深紫色，无数半透明的触手从水下伸出，缠住了东部壁垒的支撑柱。钢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扭曲变形。
\"深渊之歌...\"小芸脸色惨白，\"她在召唤深渊的力量！\"
防线上的人类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们的七窍流出黑色的液体，皮肤上浮现出鱼鳞状的纹路。
即使是躲在掩体后的战士也无法幸免，女王的歌声无视物理阻隔，直接作用于生命本身。
小芸强撑着没有倒下，玩具熊在她怀中发出刺眼的光芒。
但这远远不够，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星灵血脉与深渊之力在她体内激烈冲突。
\"林...炎...\"她艰难地呼唤着，鲜血从嘴角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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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炎赶到前线时，看到的是一片人间地狱。
三分之一的东部壁垒已经坍塌，数百名士兵变成了半鱼半人的怪物，正在攻击曾经的战友。血月兽的触手横扫战场，每一击都能带走数十条生命。
而这一切的中心，是那个悬浮在海面上的白色身影——深海女王沧溟。她甚至没有亲自出手，只是在那里，就足以让人类防线土崩瓦解。
林炎在通讯器中吼道，\"组织敢死队，给我争取三十秒！\"
\"明白，首领。\"通讯器那头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能和你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
林炎还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就看到雷战丢掉了已经过热报废的脉冲炮，从腰间抽出了两把战术匕首。
这个两米高的壮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队，三百名全副武装的战士默默站到了他身后。
\"曙光城第三突击队！\"雷战高举匕首，\"为了人类！\"
\"为了人类！\"三百个声音同时回应。
他们没有使用任何远程武器，而是直接冲向了血月兽和女王。这是一场自杀式的冲锋，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但他们义无反顾，用血肉之躯为林炎争取那宝贵的三十秒。
林炎咬破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单膝跪地，将星纹长刀插入地面，左手按在刀柄上。
蓝色的星纹从他左臂蔓延到长刀上，再沿着地面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复杂的法阵。
\"星辰超载...\"他低声念道，感受着体内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百分之百解放。\"
星纹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林炎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不是肉体上的痛苦，而是灵魂被撕裂的感觉。
他的视野变成了纯粹的蓝色，看到的不再是物质世界，而是能量的流动与交织。
在常人眼中，林炎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贯穿天地的蓝色光柱。光柱中隐约可见银河的虚影，无数星辰在其中生灭。
这景象美得令人窒息，却也恐怖得让人战栗。
女王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星灵族的禁忌之术？\"她的声音不再从容，\"你竟敢——\"
她的话没能说完。银河虚影突然扩张，将整个战场笼罩其中。血月兽发出凄厉的嚎叫，它的触手在星光中化为灰烬。
深海族的战士们像阳光下的露珠一样蒸发，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女王举起珊瑚权杖试图抵抗，但权杖在接触到星光的瞬间就布满了裂纹。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转身想要逃回深海。
\"不！\"林炎的声音从星光中传出，带着非人的回响，\"你们的潮汐——冲不垮人类的灯塔！\"
银河虚影猛然收缩，全部能量集中在一点，轰向女王。
海面被这一击分开，露出海底的淤泥和岩石。冲击波掀起了数百米高的海啸，向四面八方扩散。
当光芒散去，海面上已经没有了女王的踪影。血月兽只剩下半个焦黑的头颅，正在缓缓沉入海底。深海族的军队十不存一，残兵败将仓皇逃窜。
人类防线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神迹般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们听到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林炎躺在破碎的壁垒上，左臂已经完全晶化，蓝色的晶体从指尖蔓延到了肩膀，还在向心脏部位缓慢爬行。他的眼睛半闭着，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唐雨柔第一个冲到他身边，机械义眼快速扫描着他的生命体征。\"快！医疗队！\"她大喊道，声音中罕见地带上了情绪波动。
小芸跌跌撞撞地跑来，玩具熊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她跪在林炎身边，小手按在他晶化的手臂上。\"不要...不要死...\"她抽泣着，眼泪滴在林炎的脸上。
林炎勉强睁开眼睛，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我们...赢了...吗？\"
\"赢了。\"唐雨柔握住他完好的右手，\"暂时赢了。\"
林炎点点头，然后昏了过去。他的左臂上，晶化的部分已经越过了肩膀，开始向胸口蔓延。
远处，海面下某个未被星光触及的角落，一团苍白的影子正在缓缓蠕动。它受损严重，但远未被消灭。
那双星云般的眼睛注视着曙光城的方向，里面燃烧着冰冷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