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安的玄色外袍已被火舌舔出焦痕,左肩被半截燃烧的梁柱砸中。
他半跪在地上,指节因攥紧剑柄泛出青白,血珠顺着剑脊滴落下,在地面晕开暗红的花。
姜宁跌坐在他身侧,手指悬在伤口上方不敢触碰。
热浪裹挟着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却盖不住他身上愈发浓烈的血腥味。
“你没事吧?”
她的问话戛然而止,因为燕云安突然伸手扯下她发间的银簪。
“簪子给我。”
他声音沙哑如砂纸,将银簪狠狠插入梁柱本就要断裂的缝隙,梁柱应声而断。
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姜宁惊醒,想要去扶燕云安起身。
男人却反手扣住她手腕,将她拽入怀中。
温热的血透过层层衣料渗出来,在她胸口洇出深色印记。
“别出声。”
他气息不稳,却仍是用身体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角落。
“那些人不会只派一个管家,后面定然还有人。”
果然,随着哐当一声巨响,香坊的木门被踹开。
三个蒙着黑巾的身影举着长刀冲进来,刀刃在火光中泛着森冷的光。
姜宁感觉燕云安的手臂骤然收紧,他藏在身后的手悄然摸向腰间的暗器。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东西全部毁掉,一个不留。”
为首的黑衣人压低声音喝令,脚步声由远及近。
姜宁屏住呼吸,能清晰感受到燕云安剧烈起伏的胸膛,以及他掌心传来的潮湿黏腻……
那是源源不断渗出的血。
燕云安将暗器丢到一旁,黑衣人听到响动,立马追上。
见此,燕云安缓缓松开姜宁,撑着剑想要起身,却因失血过多踉跄了一下。
姜宁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而后便是他低声的话。
“拿着这香先离开。”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塞进姜宁怀中。
“你……”
“元明在外面,让他带你走,护好你的香。”
见姜宁不动,燕云安推了她一把:“姜家要是出事,我也不会有好下场。”
“你留在这里,反而碍事。”
姜宁攥着瓷瓶的指尖微微发白,瓷瓶表面还残留着燕云安掌心的温度。
她望着燕云安摇摇欲坠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
“那你怎么办?”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燕云安强撑着站直身体,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我断后。”
姜宁深吸一口气,将瓷瓶紧紧护在胸前。
“我会带人来救你的,撑住。”
话说完,姜宁咬了咬牙,转身朝着院外跑去。
夜色中,元明早已牵着马在暗处等候,见到姜宁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夫人,二爷让我带您走。”
“我知道,先离开这里。”
姜宁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香坊的方向,眼中满是担忧。
但是刚刚燕云安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香粉是假的,你离开这里,才能引出后面的人。’
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姜宁原本以为燕林氏是想让她出丑。
但没想到,姜书林想现在就毁掉她手里的东西。
姜家出事,难道他能独善其身?
姜宁越想越烦躁。
回府的路比往常漫长。
快到府中的时候,远远便看到姜书林带着十几个家丁在等她。
火把亮起一排,照亮了姜书林的脸。
看着这一幕,姜宁摩挲着瓷瓶,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
香粉是假,燕云安以身涉险,便是为了引出藏在暗处的姜书林,想要他不打自招。。
所以此刻,她必须装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我听人说香坊出事了,没事吧?宁儿,你脸色很差。”
姜书林突然开口,火把照亮他鬓角新添的白发。
“二叔,今夜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姜书年和谢淮之的声音。
“宁宁,香坊失火了,你怎么样?”
姜宁握紧瓷瓶,翻身下马,朝着姜书年走过去:“我没事,爹,香粉我护好了。”
她刻意露出来瓷瓶,就是要告诉姜书林,东西在她手中。
她不信姜书林没有行动。
姜书林眼底掠过一抹阴鸷,转瞬又化作慈父般的担忧:“快回房歇息,莫要累坏了身子。”
他想做些什么,但姜书年已经走到了跟前儿,他只能悻悻作罢。
“爹,二爷还在里头,您快派人去看看吧。”
听到这句,姜书年顿时一惊,赶忙让人去帮忙。
谢淮之上前问道:“没有受伤吧?”
“没有,别怕,香粉我护着呢。”
姜宁拿出来那瓷瓶,姜书林见状,对着姜宁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踉跄半步,朝着姜宁倒去。
瓷瓶脱手……
姜宁眼疾手快,侧身躲过丫鬟,一把捞住即将落地的瓷瓶。
她抬眸看向姜书林,目光如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么快就要出手,还真是迫不及待。
姜书林面色微变,连忙呵斥丫鬟:“还不快退下!冲撞了姑娘,仔细你的皮!”
丫鬟脸色一变,连连求饶,姜书林摆摆手想要丫鬟下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个侍卫护着浑身是血的燕云安疾驰而来。
燕云安半垂着头,发丝凌乱地遮住面容。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在看到姜宁手中瓷瓶的瞬间,眸光微闪。
“二爷?快来人,带二爷去清理伤口。”
姜书年惊呼一声,快步上前查看燕云安的伤势。
姜书林却死死盯着燕云安,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燕云安被扶下马,踉跄着站稳。
他看向姜书林,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二叔……香坊里的‘东西’,怕是藏不住了。”
姜书林瞳孔骤缩,强装镇定:“燕二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莫不是伤着了,糊涂了?”
“糊涂的……恐怕另有其人。”
燕云安忽然伸手,指向姜书林身后的一个家丁。
“把他拿下,他就是纵火的帮凶。”
家丁脸色瞬间煞白,转身欲逃,却被早已埋伏好的侍卫擒住。
姜书林脸色阴沉如水,额角青筋跳动:“燕云安,你莫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巧了,香坊最不缺的就是味道,敢不敢让人闻一闻这人手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