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谈话的时间,易司朗走下车子,把后车门打开好让周景深抱着人上车,然后冲屋子里的几人喊道:“快上车。”
易中天坐在后车座另一边位置。
申舒月上了副驾驶,车子发动,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黑夜中行驶在街道上。
一路上,每个人都在焦急医院怎么还没到,其实车子行驶的时间并不长,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安。
只因后座的易少涵情况看起来太糟糕了。
秀丽的脸上褪尽血色,长发因为汗水湿漉漉地贴着脸颊,急促的呼吸乱了节奏,随着时间的消逝,最坏的情况开始出现。
易少涵瞳孔逐渐失焦,意识开始变得昏昏沉沉,就连身上的痛楚都觉得有些麻木。
申舒月从上车就一直扭着头,目光紧盯着易少涵,在发现这个迹象后,焦灼道:“喊醒她,不能让她昏睡过去。”
周景深顾不上疼惜,咬牙狠心在易少涵的手背上掐一把,然而这点痛楚比不上宫缩的绞痛,根本唤不醒易少涵。
“小涵,媳妇,你别睡,你不能丢下我......”
周景深的薄唇贴着易少涵耳边,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哭腔,听得人心生酸涩。
神志不清的易少涵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群蚊子包围,不仅嗡嗡嗡的吵,还叮她的手吸血,她想把蚊子拍死,但使尽全身力气,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
试了好几次,易少涵干脆放弃了,爱咬咬吧,别打扰她睡觉就行。
只是,她是不是忘记什么重要的事?
彻底陷入昏迷的易少涵让车内几人心重重沉下去,周景深想起药丸,可东西被易少涵放在空间里,他根本拿不到,现在返回去拿药蛋也来不及了。
眼睁睁看着易少涵气息越来越微弱,毫无办法的周景深陷入绝望。
“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检查的时候,都说怀相很好,怎么会难产?!”申舒月忍不住哭起来。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围绕在易少涵身上的黑色光团才知晓。
【你是女主,怎么可以背叛男主,怀上别人的孩子。】
【不,不对,你不是叶易涵!】
【该死的外来者,滚出我的世界!】
......
机械音越来越疯狂。
易少涵下意识拧眉,好吵,别打扰我做梦。
她正在做一个美梦。
梦中,她似乎回到婴儿时期,出生在一个中式古典风格的庄园里,生她的那个女人跟林文秀长得极为相似,就是看上去很年轻。
易少涵感觉自己被她抱在怀里,是一个很小心翼翼又不失温暖的怀抱。
她在对自己笑,声音清浅温柔。
“司城,你看,我们的女儿好可爱呀。”
男人唇瓣浮着笑,“少涵,我们的女儿就叫易少涵。”
易少涵怔了怔。
身着休闲装的男人拥着妻儿,这一幕是多么温馨跟幸福。
她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溢得满满的,唇瓣张了张,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等她放声大哭,眼前的场景闪烁几下,同样的卧室,同样的夫妻,却少了一个女婴,原本和睦融融的气氛不再,变得压抑又沉郁。
女人身穿米白色的礼服,在男人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孩子呢,我的孩子被人偷走了。”
男人眼底带着哀伤,既要安抚妻子的情绪,又要吩咐人把孩子找回来。
“赶紧封锁庄园以及来往的街道,不要放过任何一辆车,一定要把小姐找回来。”
低沉的声音让人清楚感觉到他身上压抑的怒火。
不待易少涵思考,画面又变了。
依旧是那个庄园,只是场景从卧室变成客厅。
可能时隔数载,那对夫妻面容看上去要苍老一些,他们激动地抱着一个短发小女孩痛哭,诉说这些年的思念。
旁边红木桌上,摆着一份文件。
易少涵认出那是一份亲子鉴定。
可是那个小女孩的样貌,并不是她。
甚至瞧着很是眼熟。
易少涵定定凝视这一家三口的团聚,突然落下两行清泪,有种人生被人摆布玩弄的荒谬感,心口更是被压了一块石头,堵得慌。
梦外,周景深见怀里的人儿眼睫轻颤,泪水不断溢出,滑落,掩入湿漉漉的秀发中。
“爸,妈……”
带着哭腔的呢喃声微不可闻,但车厢内每个关注她的人都听到这声声呼唤。
申舒月掩唇哭泣。
老爷子突然抹了一把脸,吸吸鼻子,这孩子自从回来后对往事一直抱着淡然的态度,他们都觉得她懂事,看得开,谁曾想竟是把所有情绪都压抑在心里,直到此刻才卸下心防。
早知道这次这么凶险,他就舍下老脸让军区那边把易司城调回来,万一……孩子有个什么好歹,至少能见上一面。
梦外,黑色光团愤怒地攻击昏迷的女人,完全不留余地,似乎想把这具已经不干净的身体里面现在的灵魂驱赶出来,再狠狠撕碎。
不过它的每次攻击都被女人身上的金光化消,与此同时,金光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如果再继续下去,易少涵的生命很快走到终点。
然而易少涵并没有清醒的迹象。
就在金光彻底消散前,事情好似有了转机。
只见老爷子从脖颈取下一条子弹挂坠的项链,他把项链挂到易少涵的脖子上,红了眼,“小涵,这是当年我第一次上战场那年,老领导送给我们每个战士的礼物,它寓意我们能像子弹一样抵御危险。”
“这些年我闯过多少枪林弹雨,它即是我枪支的最后一枚子弹,也是我的护身符。”
“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像以前的我一样撑过这场。”
老爷子看不见的视野里,当他把项链放到易少涵身上时,一股庞大的红光从子弹身上射出,宛如一道红色闪电,裹挟着坚不可摧的力量,以势如破竹之姿重重击穿黑团。
“啊!”
浓郁的黑团被击穿一个空洞,以此洞为中心点,残留在上面的红光慢慢吞噬黑团。
黑团要逃,却无法摆脱红色能量。
就在黑团最后一点能量被消灭殆尽时,医院里做完手术后的蒋书林正在闭目养伤,忽地脑袋猛烈剧痛起来,似乎里面的神经被利器狠狠搅动,疼彻骨髓。
他忍不住抱头哀嚎。
“啊啊啊啊!”
守了他几晚的蒋建民被眼前变故搞懵了,眼见养子处理好的伤口因为乱动再次流血,蒋建民按住他,又赶忙喊来医生护士。
这边手慌脚乱,另一头,易少涵却有了清醒的征兆。
周景深第一时间察觉,他垂首小心翼翼地盯着女人的面容,观察许久,终于看见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易少涵猛地地睁开眼睛,喘着粗气,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不能死......”
她还要回去,回去揭开那场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