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似乎在最近被人问的次数太多,周南桥见怪不怪,“就是一个普通的同事而已。”
“那叔叔为什么不结婚呢?”
自那天回去后,易少涵问过老爷子这个问题,当时老爷子并没有给她解惑,反而严令禁止她打听,仿佛这个话题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忌。
今天她实在忍不住,还是问出来。
“你确定想知道?”周南桥故意问。
易少涵想起老爷子避讳的神情,有些迟疑,但还是抵不过内心的好奇,点了点头。
“行,告诉你也无妨。”
比起别人的遮遮掩掩,周南桥似乎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隐瞒的秘密,风轻云淡道:“我年轻时候受过伤,要是跟别人结婚,可就毁了人家一生的幸福。”
这话说得隐晦,易少涵却是一下子听懂了。
我嘞个去!!
易少涵都快卡壳了,她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简直离大谱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老爷子不准她向任何人打听,这确实是一件得罪人的行为。
尤其是她让当事人亲口说出自己有隐疾后,周南桥没有当场拔枪,易少涵都觉得他脾气真好。
“原来是这样啊……”
易少涵干咳一声,感觉脚趾快把鞋子扣出一个大洞,一时间不知道该找什么合适的措辞,好来缓解此时尴尬的气氛。
比起易少涵的不自在,周南桥神情还是淡淡的,仿佛刚才口中不举的人不是他自己似的。
他见易少涵恨不得像只地鼠找个洞钻进去,指着远处正逐步往这走来的周景深,道:“你的丈夫来接你了。”
易少涵确实很想离开这个地方,闻言扶腰起身,刚想打声招呼就离开,顿了顿,想着都把人得罪完了,也不差这一回儿。
仅仅犹豫一秒,她问起周南桥是哪一年受伤。
今日换作别人一个劲的追问伤心事,肯定会翻脸,直接扭头走人。
不过周南桥的思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跟寻常人不同,他本能觉得哪里不对劲,眯起狭眸打量易少涵。
“是我的错觉吗?小姑娘,我怎么觉得你对我的私生活很感兴趣?这种关心程度已经超出好奇的范围。”
“你想打探什么?”
他这话音刚落,易少涵眉心跳动一下,见眼前的人收起懒散的神情,锐利如刃的目光锁定在她脸上。
易少涵想了想,干脆开门见山道:“周叔叔,其实我怀疑您是我丈夫的父亲。”
“什么?!”这次轮到周南桥的大脑宕机。
不过他很快回神,失笑,“我理解你们那种想找到亲人的焦虑感,但父亲不能乱认,我怎么会有孩子呢?再说了,如果是父子,长相上总该有点相像的地方吧,周景深跟我哪一点像了。”
易少涵:“......”最后那句她真无法反驳。
这个世界上有的孩子遗传了父母的基因,并且在外貌体现出来,例如她自己。
但也有的孩子,明明是父母的亲生子,却在身上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若不是有张亲子鉴定证明,估计都要以为是在医院抱错孩子。
前世周景深的双亲在世时,为此被不少人开过这种玩笑。
也难怪周南桥会不相信。
不过易少涵听着系统说确定两人是父子的亲子鉴定结果,简直快气死了。
这些大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能丢孩子,易司城刚把她找回来,眼前这个呢,更过分,连老婆孩子丢了都不知道。
易少涵已经被气到不想说话,不过她的心理情绪管理的很好,忍住没给周南桥一个白眼。
这时周景深也走了过来,看见易少涵脸色不是很好看,又见周南桥在场,大概明白事情经过。
“周叔叔。”周景深像是没察觉气氛的怪异一样,牵着易少涵的手,对周南桥告辞。
“我们先走了,周叔叔。”
周南桥挑起眉头,总觉得这对夫妻古里古怪的,他摆摆手,望着携手离去的两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不得不说,方才的谈话还是在他心里泛起圈圈波澜。
孩子么?
不可能的,就算那个时候她怀孕了,既然选择放弃他出国,又怎么会留下孩子。
这般想着,可是当多年被他刻意忽视的记忆再度涌上脑海时,周南桥的胸腔还是蔓延出一股无边的苦涩酸胀感。
他想起之前出任务的时候,在撤退时发生一点意外,为了掩护队友,他的胸口被子弹击中。
因为身份特殊,他连医院都不能去,只能躺在污秽肮脏的下水道,让另一名伙伴给他做急救处理。
周南桥曾经感受过无数次死亡,唯独这次,那种生命不受控制的无力感,让他意识到自己恐怕撑不过这回了。
在昏昏沉沉的时候,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人的身影,父母,妹妹,战友,最后意识停留在一张巧笑倩兮的少女身上。
当时他以为这辈子到头了,只是没想到他命大,在等待死亡来临的最后一刻,身体里突然涌起一股力量支撑着他,成功等到救援。
原以为过去这么多年,少年时期满腔炽热的情意早就所剩无几,今日却因为一个小辈的话,想起久远前的回忆。
周南桥深吸口气,重新将口琴抵在唇瓣,一段多年前自创的曲调从音孔飘出,向四面八方扩散,有路人觉得好听,都不由的驻足去欣赏。
楼上某间单人病房内,护士给病人做完护理按摩后,闲着无事坐在椅子上看书,时隔一会儿再去观察床上女人的状态。
这种无聊的流程她已经习以为常。
当窗外隐约传来动人的曲子,护士想了想,还是把窗户拉开。
背对着病床的护士没发现,当那首时而婉转时而轻快的曲调在病房内回荡时,床上女人掩在被子底下的手指微微颤动,秀眉也在费力地拧起,好似这具身体的意识想要从无尽的黑暗中挣脱出来。
可是随着外面的声音逐渐平静,女人的意识很快沉寂下去,又恢复先前无知无觉的状态。
这一幕护士并没有发现,见外面草坪上的人离开后,她重新把窗户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