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深眉毛微拧后又松开,装傻的问:“不如什么?”
“嗐。”呆子!
小伙暗骂这人看着一表人才,却是个木讷不识趣的家伙,想想最近天冷,外快大幅度减少,今晚还没有收入,索性说得再明白点。
“兄弟,像你们一对对的年轻夫妻我见多了,是家里人多不好干那档事吧,我明白你的感受,只要多付个五分钱,我就给你们安排偏僻角落的房间,保证不会被人听到动静。”
“......”
搞这么神秘,就为了敲诈五分钱。
别说周景深,就连旁观的叶易涵都有些无语了。
小伙看这对小情侣都不说话,神情都开始急切起来。
到底啥意思嘛?就五分钱,至于考虑这么久?
能来住招待所的人还付不起这点钱了?
难怪越有钱越抠门。
误以为周景深的沉默是想讨价还价,小伙子心底腹诽,不过面上半点歧视不带出来,甚至思考再三后咬牙道:“好吧,五分贵了点,就给你便宜点,四分不议价了啊。”
叶易涵额前冒黑线,当这是菜市场买卖啊。
周景深冷冷地扯了下唇角,说破他的身份,“你不是这里的服务员吧。”
县招待所地方虽然小,入住的客人大多是出差的领导或是跑采购的干部,能当接待员的眼界格局哪像这人浅薄。
拿着每月24元的工资,会在这为了这点钱跟人讨价还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身份被拆穿,小伙子依然嘴硬,也不想做这单生意了,不耐烦地挥手,“钥匙跟发票拿好,二楼203,赶紧走。”
大概是心里有气,扔的力度很大,竟把钥匙甩出桌面,直接掉落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下周景深倒不走了,决定给这小子一个教训,重重扣住面前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腕,冷声道:“小子,我们接到举报,说是这里有人进行不正当交易行为,所以今晚便衣行动,这下你可被我们给逮个正着。”
叶易涵先是一愣,很快板着脸配合演戏,“你工作态度不端正,非法收取贿赂,还替他人包庇隐瞒,种种罪行够判你几年了。”
“......”小伙子错愕地张大嘴,方才的嚣张瞬间就消失不见,整个人处于迷茫和震惊中,眼睛更是在他们两人之间惊疑不定地打转。
站在柜台前的男女脊背挺直,不凡的相貌跟通身沉稳的气质,显出两人的身份不一般。
见小伙子久久不语,叶易涵以为对方不上当的时候,小伙子哭丧着脸求饶,“两位公安同志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叶易涵呼出一口气,逼问他的真实身份。
“你到底是谁?不会是敌特吧?”
“不不不......不是。”小伙子赶忙摆手,“我是地地道道的黑省人。”
“不过我确实不是接待员,是我哥腰伤着了,我暂时替他顶三个月的班。”
小伙子将他的身份,住址,包括他哥是如何给水房修理水管结果踩了肥皂摔了一跤到找他帮忙顶班,他又是如何见了小心翼翼出来私会的夫妻从而起了心思,都事无巨细的交代清楚。
就差没把左邻右舍的八卦都讲一遍了。
“公安同志,我掩护的都是真夫妻,他们不好意思我就帮忙了,真没干什么违法的勾当啊。”
“是吗?”
周景深知道这滑头小子是七分真话掺三分假,稍不注意就会被他糊弄过去。
“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小将们怎么会天天住在这里?”
小伙子害怕的表情在那双凌厉的黑眸中彻底僵住了。
“我...我承认,我是故意打着他们的名号行骗,但是十次有五次是真的没骗他们,我再也不敢......”
小将威名远播,压根没人去怀疑这其中的真实性,况且小伙子计算过,五分就是几颗糖果钱,花小钱省大麻烦,双方皆大欢喜。
只是万万没想到,整个过程没出半点差错,却在最后一个月的月底,就翻沟里了。
小伙子越想越怕,最后一点侥幸心理消失殆尽。
这次他是真流下眼泪,一抽一抽地说:“我知道骗人是不对的,但我家里爷奶妈妈都病了,三个病人啊,单靠我爸跟我哥那点微薄的工资根本负担不起沉重的医药费,我是看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才想出这法子。”
话落,他慌乱从暗兜里掏出十几张钱票,“我骗来的钱都在这里了,我全部上交,您们别抓我行吗?”
周景深浅浅扫一眼那些花花绿绿的钱票,十块八毛外加两个一分钢镚。
这就是他干了三个月的外快,看着少,却是无本的轻松买卖,怪不得这小子敢铤而走险。
周景深向对面投去一眼,年岁不大,看着少年气,顶多就是十六七岁,在后世应该在学校烦恼青春跟作业的年纪,现在脸上手上都是被生活磨出来的冻疮跟厚茧。
“钥匙捡起来。”周景深沉声道。
“我以后一定改......”
求饶的声音一顿,小伙子连忙绕到柜台前,弯腰捡起地上的钥匙,小心翼翼放到周景深伸出的掌心里。
他抱着忐忑不安的心等待接受命运审判的时候,却发现两位‘公安’同志并没有拿出手铐抓他。
“你们不抓我?”
周景深瞥了他一眼道:“我们又不是公安,抓人不是我们的责任。”
这一刻小伙子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脑海里紧绷的心弦一松,如释重负般趴在柜台。
他心有余悸看着消失在楼道的一对身影,不忘把桌上的钱重新收进暗兜。
同时暗道:人是真的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他以为自己有及时收手的机会,殊不知,心存侥幸的同时,风险也会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小伙子不知道,即便没有今晚这个意外,不久后他也会被人举报,以“投机倒把,包庇淫乱”的罪名挂上罪名牌,接受群众的审判。
他的哥哥因此受到牵连丢了工作,他的家人也明白是自己牵连了两个孩子,索性吃药一了百了。
当他从山区服完刑回家,面临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不谅解的父兄,这个男孩选择一条报复的不归路,最终了结所有仇怨,被逮捕死在8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