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死者没有明显窒息迹象,胃里也没发现溺液,即便内脏已经腐败,也能断定死因不是溺水——也就是说,他是死后被抛进水里的。结合面部挫裂伤和脑组织出血来看,死者是被钝器反复击打面部,导致脑组织挫伤出血而死的。
“太奇怪了。”我低声嘀咕,“一般重度颅脑损伤致死,头面部都会有严重损伤和骨折,可这死者颅骨没骨折,咱们刚才推断的工具还是轻质的。只有一种可能:凶手拿了个不顺手、质量轻的工具,用很大力气反复击打死者面部。因为打在面部而非头部,力量传导会减弱,要造成这种程度的颅脑损伤,得打几十次甚至上百次才行。”
“这能说明啥?”林涛问。大宝猜:“深仇大恨?预谋杀人?”周科长摇头:“哪有预谋作案却带不顺手工具的?”我也跟着琢磨:“这种圆弧形、轻质的工具,是提前准备的还是随身携带的?就算是激情作案,用随身物品,也很少有人会专门打面部啊——打这么多次才打死,多费劲?捡块砖头拍脑袋不更省事?”
大家都没头绪,我只好说:“先从尸体特征找尸源吧,抛尸案多是熟人作案,找到尸源说不定就破案了。”我让大宝筛检胃内容物——法医通过冲洗胃里的食糜,留下不易消化的粗纤维,能判断最后一顿吃了什么。这活儿又臭又恶心,大宝却对着水池发呆:“啥也筛不出来啊!”原来死者胃内容物一冲就没了,我笑他:“说明只吃了馒头、面疙瘩之类的面食,没吃菜和肉,生活水平肯定低。”
接着我们锯下死者的耻骨联合(骨盆的一部分,能判断年龄),煮过后剔除软组织,确定死者五十岁左右。再看衣物:上身旧广告衫,下身旧布裤,蓝帆布内裤——全是穷日子的打扮。翻裤子口袋,还有四十多块钱,没被翻动过的痕迹。大宝说:“凶手打了满脸血,要是翻口袋,内侧肯定有血痕,现在没发现,说明不是图财。”
“杀贫困的中老年男性,又不抢钱,大概率是谋杀,可能是仇杀,但我更倾向激情杀人。”我解释,“工具不顺手、打面部、抛尸在可能有监控的小河里,这些都不合常理,暂时想不通,先等侦查队根据死者生活环境找尸源吧。”周科长接过话:“厂区附近散户早拆迁致富了,生活艰苦的大概率是拾荒者,住在破房子里,应该好找。”
正说着,林涛接了个电话回来:“云泰市发生流浪汉被杀案,初步勘查没结果,请求支援。”我皱眉:“咱们手头案子还没结呢……”林涛补了句:“云泰那起,凶手用死者血迹在墙上写了‘清道夫’三个字。”
我立刻来了精神——半个多月前那起“清道夫”案,凶手专杀智力障碍人员,至今没线索,现在新案子出现相同标记,说不定能挖出新线索!我忙喊:“收拾东西去云泰!”
“刚才不是说分身乏术吗?”林涛调侃。我尴尬地看了眼周科长:“这案子找尸源需要时间,咱们去云泰穿插干活,也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嘛。”周科长被逗笑:“放心去吧,收尾工作交给我们。”
尸臭沾在身上洗不净,加上夏天出汗,我们匆匆回宾馆洗澡换衣,生怕熏到没进解剖室的司机韩亮。陈诗羽全程只干呕了两次,这表现让我为之前的性别偏见感到愧疚——小姑娘比想象中坚强多了。
警车拉着警报赶到云泰市,目的地是偏僻批发市场的角落。这地方白天热闹,晚上除了清运垃圾的清洁车,五点后就没人了,只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睡在店门口的棚子下。云泰市公安局的黄支队长一见我们,就着急拉住我:“师弟,听说这又是跨市的系列杀人案?”
从峰岭的拾荒者抛尸案,到云泰的流浪汉被杀案,墙上的“清道夫”三个字像根线,把两起针对弱势群体的凶案串在了一起。法医团队的下一站,将是那个白天喧闹、夜晚寂静的批发市场角落——那里的血迹和文字,或许藏着揭开“清道夫”真面目的关键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