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轩深处,檀木屏风映着摇曳烛影。
夜无归将昏迷的月桃轻放在雕花榻上,绯色袖口滑落时,腕间莲花手链发出细碎声响。
他执起白蛊扇轻摇,扇面上诡异的青鳞纹路随动作泛着幽光,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刃般扫过立在门边的老鸠:
\"看好了。\"
扇骨骤然抵住对方喉间,
\"她若踏出厢房半步,或是折了根头发丝儿——\"
尾音拖得极长,混着窗外的夜枭啼叫,
\"你知道后果。\"
老鸠喉结剧烈滚动,脖颈被扇骨压出青白痕迹。
她颤抖着连连点头,沙哑的\"是\"字几乎要破碎在喉间。
夜无归冷笑一声,白蛊扇翩然收回袖中,玄色衣摆扫过青砖地面,转瞬便消失在厢房外的暗影里,唯余烛火在空荡荡的室内明明灭灭,映得老鸠惨白的脸上冷汗涔涔。
老鸠佝偻着背凑近雕花榻,浑浊的眼珠在月桃脸上来回游移。
摇曳的烛火在少女脸上流淌,映得她蜷在锦被里的模样像只酣睡的猫儿。
圆润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睫毛轻颤如蝶翼,微嘟的唇瓣透着自然的嫣红,稚气未脱的神态里满是天真娇憨。
老鸠看着这张鲜活甜美的面容,呼吸蓦地滞住——这眉眼弯弯的娇俏模样,竟与夜无归书房那幅被金丝绒布层层遮盖的仙女图上,清冷出尘的女子,有几分相似。
记忆里,画中仙子眉眼疏离,仿若不食人间烟火,而眼前少女却似春日新绽的桃李,带着让人挪不开眼的灵动与明媚。
老鸠涂着丹蔻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艳丽的胭脂下,她的脸色白得瘆人。
醉月轩的鎏金牌匾下,她摸爬滚打了半辈子,自然知道那间常年锁着玄铁锁的书房意味着什么——就算是艳冠鬼市的红绡,误闯半步都被挑了脚筋。
可她这个掌管着十八间绣房的妈妈桑,却能凭着二十年的手腕,偶尔借着清点账目的由头踏入其中。
夜无归向来不恼,只是那把白蛊扇在他指间轻摇时,扇面青鳞泛出的幽光,总让她后背渗出冷汗。
记忆中的桃花香突然漫上鼻尖。
每次推开书房暗格,那幅裹着金丝绒布的画轴都会渗出这种奢靡香气。
白日里那副画被藏得密不透风,唯有夜半更深,才见夜无归独自立在画前——梆子声穿透花楼喧嚣时,门缝里总会漏出一星摇曳的烛火,映着夜无归手持白蛊扇的剪影。
扇骨开合间,金丝绒布被气流掀起细边,隐约可见画中女子眉眼含春,而他倚在博古架旁,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分不清是深情还是森冷。
老鸠指尖刚触到锦被边缘,月桃颈间暧昧的绯色印记突然刺入眼帘。
老鸠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檀木桌,铜香炉里的香灰簌簌洒落。
青楼里摸爬滚打数十年,她岂会认不出这是情事留下的痕迹?
目光死死钉在那抹红痕上,脑海里却炸开惊雷:这可是夜无归亲自吩咐要看护的人...难道是老板藏在暗处的心上人?
夜风卷着脂粉香从雕花窗缝钻进来,老鸠却如坠冰窟。
她当然不会知道,那片艳丽的绯红实则是哪吒施下同生咒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在月光下泛着若有似无的银芒,暗藏着超越情爱的神秘契约。
老鸠最后将锦被轻轻掖了掖,盖住月桃肩头的微凉。
烛火在她涂着丹蔻的指尖明明灭灭,恍惚间,眼前少女与记忆里画像上的人又重叠了几分。
喉头微动,她终究什么也没说,鎏金护甲划过门框发出细微声响,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青砖,转身时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香粉味,
转瞬便消失在厢房外蜿蜒的回廊里,唯余烛泪无声滴落在案几,晕开小小的涟漪。
老鸠鎏金护甲划过门框的声响刚消失,月桃广袖中便泛起星子般的幽蓝。
灵感菇的菌褶簌簌发抖,七片半透明的伞盖涨成孔雀翎羽的色泽——它读取到老鸠脑中惊世骇俗的猜想时,差点用菌丝把自己勒成麻花。
\"月桃是夜无归的白月光替身?这瓜比醉月轩的陈年女儿红还上头!\"
灵感菇又想到之前自己偷偷读夜无归的心时,它发现夜无归对月桃有股奇怪的情愫。
灵感菇死死扒着里衬绸缎,突然想起刚才潜入夜无归识海的惊魂时刻——
白蛊扇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着月桃的脸时,心底翻涌的炽热与阴鸷如同冰火交融,几乎将它的灵识灼穿。
\"不对劲!\"
菌盖顶端的光斑炸成刺目光点,菌丝簌簌震颤,
\"那老妖怪看月桃的眼神,分明藏着钩子!\"
可下一秒它又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整个菌身跳起来撞在袖口,甩出的蓝光火花在锦缎上烫出焦痕,
\"等等!夜无归十几万岁的老怪物,月桃才化形的两百岁小萌新!这辈分差能叠出九重天上的云霄阁了!说他们有私情?这比本大仙用三天修炼出人形还荒唐!\"
此时,月桃的梦境中。
月桃的意识坠入柔软的云雾时,鼻尖先萦绕起清甜的桃香。
睁眼已是漫天粉白,枝头花苞如胭脂点染,花瓣簌簌落在她发间,惊觉自己竟身着素纱襦裙,赤足踩在沾着朝露的青石板上。
月桃的指尖拂过飘落的粉白花瓣,眼前桃花林漫无边际,枝头花苞似燃着淡粉火焰,风掠过时有细碎花瓣粘在她发间。
她转着圈张望,:\"这是...我的梦吗?\"
前方桃树忽然分开如帷幕,素白广袖扫过花枝的声响里,她看见一名白衣女子倚着树干,袖口绣着的桃花竟似在风中微动。
女子指尖轻点石桌上的青玉盏,盏中便浮起半透明的花瓣酒。
旁边红衣女子正捏着枚金丹抛着玩,金红裙摆扫过草地,惊起几只荧光蝴蝶:
\"阿舒你总爱窝在桃花林里——\"
她忽然展颜一笑,指尖飞出点金芒落入白衣女子掌心,
\"送你株小桃苗如何?用补天石残余灵力养着,可比你那些凡品有趣多了。\"
月桃刚要唤出声,腕间忽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漫天桃花骤然化作刺目金光,两名女子的面容在强光中碎成齑粉。
她惊呼着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桃树干时猛然睁眼——厢房内烛火摇曳,老鸠留下的熏香还在案几上袅袅盘旋。
她捂着狂跳的胸口坐起,却发现袖口渗出淡淡蓝光,灵感菇正缩成小球滚到枕边,菌盖上的光斑还在突突乱跳。
灵感菇见月桃醒了,\"嗖\"地从枕边窜出,七片菌褶扑棱着撞上月桃鼻尖,蓝光把少女惊醒时泛白的脸颊映得忽明忽暗:\"月桃你可算是醒了\"
它用菌丝拍着胸脯,菌盖顶端的光斑抖得像蹦迪的灯笼,
\"本大仙还琢磨着,三太子那雄浑灵力入了你的体内,不得让你昏睡个七天七夜呀!\"
灵感菇叽里呱啦的絮叨像耳边掠过的风,月桃根本无暇理会。
突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腰间蔓延至下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银针在皮肉间穿梭。
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捂住腰际蜷缩起来。
恍惚间,哪吒那强势又不容抗拒的模样在脑海中炸开。
他冰凉的指尖按压在自己身上,周身萦绕的霸道灵力如汹涌潮水将她淹没。
同生咒生效时的灼热感,还有那被迫贴合的画面,如走马灯般不断闪现。
月桃咬住下唇,眼眶渐渐泛起水雾,屈辱与惊恐交织,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月桃一时委屈起来,自己的第一次就这么没了,她抱着自己哭起来。
她蜷缩在锦被里发抖,指尖把被角绞得变了形。
灵感菇扑棱着蓝光绕着她飞了三圈,终于狠下心用菌褶拍了拍她的额头,
\"别哭了!你当三太子是花楼里的登徒子么?\"
它急得光斑都变成了粉红色,
\"那同生咒是上古契约,施咒时得用灵力化开仙骨,疼是疼了点,可你知道夜无归的血魔池泡过多少妖么?上个月有个化形万年的兔妖掉进去,连骨头都没剩下!\"
见月桃肩膀还在抽搭,它索性跳到她膝头,菌丝戳了戳她腕间若隐若现的咒印:
\"你摸摸这印记!三太子把自己的仙灵脉都分了一缕给你,现在你就算跳进忘川河,他也能顺着咒印把你捞上来。再说了...\"
菌褶突然蔫了下去,声音也低了半截,
\"他给你渡咒时,耳尖红得比醉月轩的灯笼还亮,连本大仙都差点被闪到孢子...\"
灵感菇扑棱着蓝光落在月桃膝头,安慰道:
\"你放宽心!三太子那暴脾气虽像窜天猴,可骨子里比金箍棒还正!\"
它用菌丝戳了戳少女发颤的指尖,\"他施咒时,他宁愿自己灵力反噬咳血,也没让咒印伤你一分。再说了——\"
菌褶突然抖出一串小火花,\"我偷看过他的元神海,你腕间的咒印都和他的本命神火勾着线呢,这要不算负责,本大仙把名字倒过来写!\"
月桃的指尖悬在腕间咒印上方,终究没有触碰那片带着淡红吻痕的肌肤。
泪水大颗大颗砸在被褥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她咬住下唇,将呜咽声死死咽回喉咙。
灵感菇急得菌褶疯狂抖动,蓝光忽明忽暗,\"唰\"地飞到她眼前,用菌丝轻轻擦拭她脸颊上的泪痕:
\"别哭啦,再哭眼睛都要肿成桃子了!\"
它的声音难得放软,菌丝温柔地卷住她的手指,\"你看这咒印,可是三太子用了全部灵力才结成的,带着他独有的火莲气息呢......\"
灵感菇用菌丝轻轻戳了戳月桃手腕,
“他把所有灵力都给了你,就是要让你平平安安的。这同生咒,是他拿命给你做的护身符啊!”
月桃被灵感菇说的有的动心,不是很难受了。
月桃指尖轻轻抚过腕间咒印,滚烫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像是哪吒掌心余温未散。
灵感菇的蓝光在她眼前晃了晃,菌褶上的光斑凝成灌江口的烽火模样:“好了,别哭了,你之前在灌江口的时候,不是还囔囔着说要为救梅山六兄弟出一份力的吗”
它用菌丝卷住月桃发梢晃了晃,\"现在有了这咒印,夜无归的血魔池都能当澡盆泡——等你成为花魁,就可以救梅山六兄弟了 。开心点嘛”
月桃蜷缩在被褥里,指尖揪紧锦被一角,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个发颤的\"嗯\"。
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却终于抬手抹掉泪痕,腕间咒印随着动作泛起点点金光,像落了片碎星在苍白的皮肤上。
灵感菇趁机蹦到她肩头,菌褶亲昵地蹭了蹭她耳垂,蓝光里裹着几分狡黠:\"这才对嘛!等拿到青玉牌,本大仙带你去偷哪吒的火尖枪当灯笼耍——\"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更声,惊得它瞬间缩成黄豆大小,滚进月桃袖口装死。
月桃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诺诺的开口,声音发颤,目光落在腕间的咒印上:“蘑菇,三太子把全部灵力都给了我,那他会不会……会不会有危险?”
话音未落就被灵感菇打断,
灵感菇\"唰\"地蹦到月桃鼻尖前,菌褶抖出一串小火花:\"我的傻桃!放心吧,三太子的灵力就跟钱塘江潮似的,咕嘟咕嘟往外冒!刚才施咒用的灵力,顶多算舀了一瓢海水——没一会儿就会自动恢复。”
它用菌丝戳了戳月桃眉心,光斑凝成哪吒抱臂叉腰的傲娇模样,
\"操心他还不如想想怎么迷晕夜无归,顺利当上花魁,拿到青玉牌呢”
另一边,夜无归的书房里烛火摇曳,熏香袅袅。他轻摇着白骨扇,缓步踏入,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檀木书架,最终停在暗格里的画卷上。
展开画轴的刹那,清冷的月光仿佛都凝在了绢布之上——画中女子广袖垂云,眉眼间笼着层薄雾般的疏离,与月桃有三分相似。
夜无归指尖摩挲着画中女子的衣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烛火在他眼底明明灭灭,映得神色愈发诡谲难辨。
夜无归手中白骨扇骤然合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死死盯着画卷,嘴角勾起的弧度扭曲得近乎狰狞,冷笑从齿缝间溢出:
\"望舒,望舒啊!我就料到你这等贱人,怎会轻易死绝!”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那双狭长凤眼里,爱意与恨意翻涌纠缠,仿佛两团永不熄灭的烈火在灼烧,骨节因用力攥紧画轴而泛白,
\"当年没让你魂飞魄散,这笔账...也该好好清算了。\"
夜无归其实暗恋望舒,但是望舒击杀了他的妹妹,他对望舒就又有爱又有恨 。
夜无归的指甲深深掐进画轴,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烛火摇曳间,他眼中流转的情绪似淬了毒的藤蔓,将爱恨死死缠绕:
“若不是你亲手杀了阿雪……”
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白骨扇“啪”地狠狠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四溅,
“我又怎会任由你魂飞魄散?可你偏偏……”
他忽然笑起来,笑声凄厉又带着几分癫狂,颤抖的指尖抚过画中女子的面容,仿佛要将那抹虚影刻进灵魂深处,
“杀你一次不够,我要你永生永世,都在我的掌心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