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微露,天边泛起鱼肚白。
羽林卫与龙骧卫混编而成的精锐骑兵,已悄然拔营,在前往寿州的官道与密林之间游弋。那只被将士们私下戏称为“天灯”的巨大热气球,离地足有百丈,像一只孤独的巨眼,在晨风中缓缓飘行。吊篮之中,两名旗手裹着厚实的皮裘,虽被冻得鼻尖通红,却精神抖擞。他们一人手持千里镜,警惕地扫视着四野,另一人则时刻准备着用旗语传递讯息。
“大人!‘天眼一号’回报!”一名地面旗手迅速解读空中传来的讯息,向策马立于阵前的林笑禀报。“前方十五里,河道南侧,发现北周斥候一队,约莫三十骑,看他们那架势,应该是往黑石坡方向!”
林笑接过亲卫递来的水囊,灌了一口尚有余温的姜汤,微微颔首,他的身旁赵钰早已按捺不住:“嘿,这些北周蛮子,还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呢!哪知道咱们已经快摸到他们身边了!”
林灵骑着黄骠马,也举着一支小巧些的千里镜,看得兴致勃勃:“哥,这‘天灯’真好玩!什么时候也带我上去看看?”
林笑哭笑不得地瞥了妹妹一眼,并未理会这两人的插科打诨,目光投向摊在马背上的简易地图,手指在黑石坡的位置轻轻一点,沉吟片刻,对身侧的燕鸿鹄道:“黑石坡地势险要,那里只有一队不到百人的北周军驻守,虽然正面强攻不易,但其侧后有一条当地猎户踩出来的隐蔽小路,可绕至其后。燕鸿鹄,你率五百羽林卫精锐,多带震天雷,从小路摸过去,给本将打个出其不意。半个时辰,务必拿下黑石坡,将那队斥候给本将抄了,一个都别放跑!”
“末将领命!”燕鸿鹄抱拳,眼中战意凛然,随即点齐人马,悄然脱离大队,如猎豹般潜入山林。
赵钰见状,有些手痒:“林笑,光看着多没意思,要不,本世子带龙骧卫去冲一冲?”
林笑摇头:“世子殿下稍安勿躁,杀鸡焉用牛刀?这点小鱼小虾,还用不着龙骧卫出手。我们的目标,是北周的主力,是他们的粮道!”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北周军以为寿州城内粮草不济,便可稳操胜券。那我们就断了他们的粮草,让他们也尝尝饿肚子的滋味!”
半个时辰后,黑石坡方向隐约传来几声沉闷的爆炸声,紧接着便是短促而激烈的喊杀声,但很快便彻底平息下去。没过多久,燕鸿鹄派出的传令兵飞马回报,三十名北周斥候,除两人见机得快,拼死跳河逃脱外,余者尽数被歼。
“漂亮!”赵钰赞了一声,“林笑,你这‘天灯’配上千里镜,简直是战场上的作弊利器!北周军的动向,咱们一清二楚,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林笑却无多少喜色,“世子殿下,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他知道,这种小打小闹,虽能挫伤敌军锐气,却动摇不了根本。
“传令,全军加速前进!‘天眼’继续侦查,重点关注北周军的粮草辎重队伍!”
大军再次开拔,天灯如影随形,高悬于空。接下来的两日,依靠着“天灯”提供的精准情报,林笑指挥若定,与赵钰的龙骧卫配合默契,接连发动了数次小规模的突袭。
他们时而如鬼魅般出现在北周军的巡逻队侧翼,一阵箭雨过后,迅速远遁,不给对方缠斗的机会;时而趁夜色绕到北周军的小股驻军之后,用震天雷和神火飞鸦制造混乱,而后一拥而上,快刀斩乱麻。
北周军被打得晕头转向,忙派出数十支斥候队伍查探,然而这些斥候队伍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从几个漏网之鱼传回的情报中他们知道有一支数量不明的大夏骑兵在附近活动,却始终摸不清对方的虚实。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最是令人寝食难安。
寿州城西北,北周大营。
中军大帐之内,气氛压抑,一个年过半百,面容阴鸷的男子,凝视着眼前的地图,此人正是北周主帅赵义。他身材魁梧,早年也是一员悍将,只是近年来养尊处优,让他无形中多了几分枭雄气质。
“阿史那格这个废物!”赵义猛地一拍桌案,一拳砸在坚硬的案几上,震得案上的令箭和茶碗哗哗作响,“近万黑狼骑精锐,竟连一支大夏的偏师都未能全歼,还折损了三千余人,自己也跟丧家之犬一样狼狈逃回!简直是我大周皇室的耻辱!奇耻大辱!”
下方一名将领战战兢兢地躬身道:“大帅息怒。据阿史那格将军所言,那支夏军不仅装备精良,兵士战力不凡,还有精锐的龙骧卫作为援军,更有一名武艺高强,使得一手霸道掌法的小姑娘,着实难缠,此非战之罪,实乃……”
“哼,借口!通通都是借口!”赵义冷哼,“还有那支骑兵莫让本帅咬住你们的尾巴!传令下去,各部加强戒备,斥候探查范围再扩大一倍!多派人手,给本帅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一旦发现那支夏军的踪迹,立刻合围,不惜一切代价合围,本帅要亲自去会会这支所谓的大夏精锐!”
他心中隐隐生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寿州城久攻不下,虽在预料之中,毕竟皇甫维明也是宿将,他手底下那支神武军在守城方面确实不凡。但大夏各路援军的动向却显得有些诡异莫测。按理说,他们应该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救援寿州才是,可如今却似在与自己玩起了捉迷藏,处处透着古怪。
就在此时,帐外神色慌张地连滚带爬地进来急报:“报!大帅,大帅不好了!东南方向我军一处小型粮草转运点,昨夜……昨夜被夏军骑兵突袭,粮草被焚毁大半,押运兵士死伤惨重!”
“什么?!”赵义霍然起身,额头青筋暴跳,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又是这支该死的夏军骑兵!他们到底有多少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已经是三天来的第五次了。无论北周军如何遮掩,都能被这支诡异的骑兵将粮草营地找出来。北周军的粮草,本就是靠着抢掠来维持,现在一连五处粮草转运点被袭击,赵义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们能如此精确地发现己方的粮草转运点,难不成他们能够快速获取整个战场的情报?战场之上,情报便是胜负的关键。对方若能时时洞悉己方部署,那这场仗还怎么打?
而此刻,林笑与赵钰正率领着人马,隐蔽在一处密林之中休整。
“天眼回报,赵义老儿又加派了数支斥候队出来搜寻我们了。”赵钰灌了一口水,笑道,“这老小子,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咱们能从天上看他吧?”
林笑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几个新的红圈,那是“天灯”最新发现的北周军几处兵力集结点。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我们烧他几处粮草,只是开胃小菜。”
他手指点在地图上寿州城外一处名为“鹰愁涧”的险要之地:“这里,是北周军往前线攻城器械和部分粮草的必经之路。赵义以为此处地势险峻,一夫当关,便放松了警惕,只派了少量兵马看守。根据咱们获得的情报,他们将在今夜运送一批器械和粮草前往寿州城外大营。”
赵钰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林笑眼中寒芒一闪:“我要在这里,给他送上一份大礼!一份足以让他肉痛到骨子里的大礼!”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那只如同神明之眼的“天灯”:“传令下去,今夜子时,目标鹰愁涧,全军出击!此战,不求杀敌多少,务必将北周军运输的攻城器械和粮草,尽数摧毁!”
夜色渐浓,寒风呼啸。一支幽灵般的骑兵,正借着夜色掩护悄然逼近鹰愁涧。
而此刻的寿州城头,皇甫维明将军满面愁容,望着城外连绵的北周军大营,忧心忡忡。城中粮草,已然告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远方天际,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光亮,在夜空中若隐若现,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