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灌进裂缝的刹那,苏瑾怡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她能听见玉牌贴着掌心的灼烧声,像有活物在皮肤下跳动——这是自她在义庄第一次握到这半块玉时,从未有过的剧烈反应。
\"退到我身后。\"萧鸣的声音压得极低,龙纹剑在夜明珠下划出半弧冷光,将她往石柱后带了半步。
他的肩背绷成铁铸的线条,眼角余光扫过左侧七步外的黑衣人,右手腕微转,剑穗上的玄铁珠轻轻摇晃——这是给李侍卫的暗号。
李侍卫的弩弦应声轻颤。
三支淬毒的弩箭精准钉入最前排三个黑衣人的咽喉,动作快得像晨雾里的闪电。
但更多黑衣人从暗处涌来,短刀反射的寒光眨眼间便漫过了整个空间。
苏瑾怡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能闻到血锈味在空气中蔓延,能听见萧鸣的剑与黑鹰使的短刀相击时迸发的金铁鸣,却强迫自己分出半缕心神——这是她从义庄验骨时练出的本事,再混乱的场面,也要留一分清明观察全局。
\"骨纹...\"她默念着,目光扫过穹顶的夜明珠、石柱上的凤凰刻痕、地面青砖的接缝。
这些原本静止的纹路在她眼中突然活了过来:凤凰尾羽的弧度与她前日在赵长老旧书里见过的凤仪族骨谱重叠,青砖的缝隙走向像极了成年男性股骨的骨小梁分布。
当她的视线落在左侧第三根石柱底座时,呼吸猛地一滞——那里有道极浅的刮痕,形状竟与她上月验过的盗墓贼胫骨骨折线如出一辙。
\"萧鸣!\"她扯住他的衣袖,声音混着剑刃相交的脆响,\"左侧第三柱,底座有机关!\"
话音未落,萧鸣的剑已荡开黑鹰使的短刀,反手将她推了过去。
他的左肩渗出暗红血渍,是方才替她挡下的那刀,此刻却像根本没察觉似的,剑锋一挑挑飞两个黑衣人手中的刀,逼得众人向后退了半步。
李侍卫的弩箭始终追着苏瑾怡的身影。
他背靠着她,弩机连响,将试图靠近的黑衣人逼成半圆:\"苏姑娘,快!\"
苏瑾怡的指尖触到石柱底座的刮痕。
骨针从袖中滑出,她顺着刮痕的走向轻轻一挑——这是她验骨时挑开腐肉看骨裂的手法。\"咔\"的一声轻响,底座突然陷下三寸,露出下方青石板上的刻字:\"凤血引,生门开\"。
\"玉牌!\"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萧鸣旋身避开黑鹰使刺向她后心的短刀,反手用剑柄砸在对方手腕上。
趁黑鹰使吃痛后退的刹那,他摸出苏瑾怡方才掉在地上的玉牌,反手抛给她:\"接着!\"
玉牌入掌的瞬间,灼烧感突然消失了。
苏瑾怡顺着刻字的纹路将玉牌按下去,整面石壁发出闷响,左侧岩壁缓缓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山风卷着青草香灌进来,混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走!\"萧鸣扯住她的手腕往缝隙里钻,李侍卫断后,弩箭射向追得最急的黑衣人。
苏瑾怡的衣袖被石壁刮破,却顾不上疼——她能听见萧鸣急促的呼吸就在耳畔,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自己的伤口渗进来,比玉牌的灼烧更烫。
出了秘道,晨雾中的山谷像被泼了层青灰色的墨。
萧鸣的脚步突然踉跄,苏瑾怡这才发现他左肩上的伤口正汩汩冒血,染透了半幅衣袖。
李侍卫扶住他另一边,脸色发白:\"殿下,您这伤...\"
\"先找隐蔽处。\"萧鸣咬着牙,目光扫过四周。
苏瑾怡的目光落在前方岩壁上。
那里有块凸起的岩石,形状像极了人额骨的眉弓,而岩石下的阴影里,隐约能看见被藤蔓覆盖的洞口。
她蹲下身,指尖抚过地面的碎石——石子的棱角与她在义庄见过的山魈骨节惊人相似,这是凤仪族秘典里提到的\"引魂石\",专指通往安全地的路标。
\"那边山洞。\"她指着岩石后的阴影,\"进去。\"
山洞里潮得能拧出水。
苏瑾怡扶着萧鸣坐下,解下随身的药囊。
她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看见萧鸣肩伤时翻涌的钝痛——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总在她身前挡刀的人,也是会受伤的。
\"疼吗?\"她用酒坛碎片刮净伤口周围的血渍,声音轻得像叹息。
萧鸣盯着她低垂的眼睫,喉结动了动:\"当年在漠北被狼咬断两根肋骨,比这疼。\"
李侍卫守在洞口,突然压低声音:\"有人!\"
苏瑾怡的手猛地收紧。
她听见洞外传来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很轻,却带着刺客特有的沉稳——是黑鹰使。
\"退后。\"萧鸣抽出腰间的剑,伤口被扯得渗血,\"李侍卫,护好苏姑娘。\"
\"不用。\"苏瑾怡按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触到洞壁上的凸起,粗糙的触感让她瞳孔微缩——那凸起的分布,与人类脊椎骨的棘突排列分毫不差。
她想起赵长老临终前说的话:\"凤仪族的机关,皆以骨为引。\"
\"抱头!\"她大喊一声,指尖按在最中间的棘突状凸起上。
洞顶的碎石突然簌簌下落。
黑鹰使的短刀刚探进洞口,整面岩壁便发出轰鸣,巨石滚落的声响震得人耳痛。
苏瑾怡拽着萧鸣往洞深处跑,李侍卫护在最后,直到洞口被彻底封死。
尘埃落定后,山洞里只剩三人粗重的喘息。
苏瑾怡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映着萧鸣苍白的脸,映着洞壁上若隐若现的凤凰刻痕——比秘道里的更古老,更繁复。
\"这是...\"萧鸣指着刻痕。
苏瑾怡的指尖轻轻抚过凤凰的眼睛。
那里有块凹陷,大小正好能放下她颈间的玉佩。
她突然想起义庄老棺里那具女尸,颈间也戴着同样的玉佩,而尸身上的骨裂,与洞壁的刻痕走向惊人一致。
洞外传来黑鹰使的怒喝,混着石块被掀开的声响。
\"走。\"苏瑾怡扯起萧鸣的手,\"这里的机关,还没走完。\"
三人沿着洞壁的刻痕往深处走。
火折子的光越来越弱,却照见前方岩壁上有个碗口大的洞,山风从那里灌进来,带着若有若无的铜铃响——像是某种暗号,又像是...
\"等等。\"萧鸣突然停步,\"你听见了吗?\"
苏瑾怡侧耳。
除了山风,还有极轻的\"咔嗒\"声,像是什么机关启动的预兆。
她的玉佩突然开始发烫,与怀里的玉牌产生共鸣,热度透过衣物灼着皮肤——这是比在秘道里更强烈的反应,仿佛在说:就快到了。
洞外传来石块坍塌的巨响,黑鹰使的声音更近了。
苏瑾怡攥紧萧鸣的手,加快脚步。
前方的洞越来越窄,却能看见天光从岩缝里漏进来,像撒了把碎金。
她不知道岩缝外是什么
洞外黑鹰使的短刀劈开最后一块岩石时,苏瑾怡正踮脚往岩缝外看。
山风掀起她的发,吹得玉佩和玉牌相撞,发出清越的响。
而在岩缝的另一端,一座被晨雾笼罩的古老祭坛,正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