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铁牛与巧巧姑娘喜结连理,让张家大院沉浸在一片温馨喜庆的氛围之中。
看着大哥终于成家立业,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良人。
二儿子张石头的心里,在为大哥高兴的同时,那份对外部世界的向往和渴望,也如同被春雨滋润后的野草般,更加疯狂地滋长起来。
他已经不再满足于仅仅是跟着父亲去临水镇与赵四海进行交易了。
临水镇虽好,但终究只是个小地方。
他从赵四海口中,从那些南来北往的伙计和镖师闲聊中,听到了太多关于府城、省城、甚至更遥远地方的繁华与传奇。
那里有更广阔的市场,更珍奇的货物,更精明的商人,也蕴藏着更大的机遇和挑战。
他渴望去见识,去历练,去将自己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本事和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放到一个更广阔的天地里去检验。
这份强烈的渴望,几乎每天都写在他那双机灵闪烁的眼睛里。
他会在帮父亲整理药材账目时,下意识地询问某种药材在府城的价格。
他会在看到花儿姐姐织出新的提花布时,立刻盘算着这布拿到县城能卖多少钱。
他会在饭桌上,看似不经意地,向父亲打听赵四海商队下一次出远门的路线和时间。
他的心思,早已飞出了青石村,飞向了那充满未知诱惑的远方。
张大山自然将二儿子这日益强烈的心思,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这小子是留不住的。
强行将他束缚在这小小的山村里,只会磨灭他的灵气,甚至可能引发真正的“叛逆”。
而且,随着家里各项产业的逐步发展,确实也需要有人走出去,去开拓更广阔的市场,去获取更多的信息和资源。
石头,无疑是承担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
只是外面的世界,风云变幻,人心叵测。
让一个只有十七八岁、虽然机灵但毕竟缺乏真正历练的少年,独自去闯荡,他这个做父亲的,又如何能完全放心?
恰好此时,赵四海因为一批重要的货物订单,准备亲自押送一批货物前往府城。
他在来青石村与张大山交接最后一批药材时,再次看到了跟在旁边、眼神里充满了渴望的石头。
这位精明的商人,似乎也看透了这对父子的心思。
他笑着对张大山说道:“张老哥,我看你家这二小子,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上次跟着俺们去县城,一路上问东问西,学东西快得很。”
“怎么样?这次兄弟我要亲自去一趟府城,路途虽然远点,但沿途也热闹,能见识不少东西。”
“要是信得过兄弟我,就让石头再跟着俺跑一趟?”
“这次不光是让他看着,俺可以让他跟着管事,学着点验货、记账、甚至跟人谈价的门道。”
“就当是提前替老哥你培养个得力的大掌柜了,如何?”
赵四海这番话,无疑是给了张大山一个最好的台阶,也给了石头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
去府城。
跟着赵四海亲自押送的商队。
还能学着管事。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张大山看着二儿子那瞬间亮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膛的眼神。
又看了看赵四海那张虽然精明、但看起来也还算诚恳可靠的脸。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犹豫了。
雏鹰总要离巢,才能学会飞翔。
“那就多谢赵掌柜费心了。”
他最终点了点头,郑重地对赵四海说道。
“石头这孩子,机灵是机灵,就是性子野了点,也没经过什么大事。”
“这一路上,还得请赵掌柜您多费心,多管束,多教导。”
“若是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只管打骂,不用给俺留情面。”
“放心吧,张老哥。”赵四海哈哈大笑,“俺老赵看人还是有点眼光的。石头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跟着俺,亏待不了他。”
就这样,石头的第一次“远征”,便在父亲的期盼与担忧,以及他自己那按捺不住的兴奋中,正式启程了。
这一次的旅程,与上次去县城那短暂的体验,是完全不同的。
府城,距离青石村足有数百里之遥。
商队需要晓行夜宿,风餐露宿,翻越好几座大山,渡过数条河流,途经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城镇和村落。
一路上的艰辛,自不必说。
但对于石头来说,这一切的辛苦,都被那份前所未有的新奇和兴奋所淹没了。
他第一次看到了连绵起伏的平原,看到了阡陌纵横的良田。
看到了与青石村截然不同的、更加高大坚固的城镇建筑。
看到了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子弟,也看到了衣衫褴褛、沿街乞讨的流民。
看到了官道上南来北往、行色匆匆的各种人群。
听到了各种带着不同口音、甚至他完全听不懂的方言。
这一切,都像是一幅幅生动而又鲜活的画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极大地冲击着他那颗来自闭塞山村的心灵。
而更让他着迷的,还是商队本身的运作,以及那无处不在的“生意经”。
赵四海果然没有食言。
他将石头安排在了自己身边,让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管事带着他。
石头不再仅仅是个旁观的“跟班”。
他开始真正地参与到商队的日常运作之中。
他学着如何清点不同种类的货物,如何记录复杂的出入库账目。
他学着如何根据货物的特性进行打包和装车,以最大限度地减少损耗和颠簸。
他学着如何在不同的驿站和城镇,与当地的官差、地头蛇打交道,如何用恰当的“规费”和“言语”来疏通关系。
他学着如何在嘈杂的集市上,扯着嗓子吆喝,推销自家的货物。
他学着如何在与人讨价还价时,察言观色,把握分寸,既要争取到最大的利润,又不能得罪客户,影响长远生意。
他甚至还亲身经历了几次不大不小的“风波”。
比如,在某个偏僻的路段遇到了疑似歹人的窥探,商队上下立刻戒备起来,镖师们亮出兵刃,最终有惊无险地通过。
比如,在某个城镇因为货物税费的问题,与当地的税吏发生了小小的争执,最终依靠赵四海的灵活应变和人脉关系才得以解决。
比如,在收购某种当地特产时,遇到了坐地起价的奸商,双方唇枪舌剑,斗智斗勇,最终才以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成交。
这些经历,如同最生动的课堂,让石头在短短的十几天里,学到了比过去一年还要多得多的东西。
他的眼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拓宽。
他对“经商”这件事的理解,也从最初的简单好奇,变得更加深入和敬畏。
他知道了,做生意不仅仅是简单的低买高卖。
更需要广博的见闻,灵活的头脑,坚韧的毅力,圆滑的手段,以及承担风险的勇气。
他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父亲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自身强大,方为根本”的含义。
若是没有赵氏商行这强大的实力和人脉作为后盾。
他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的毛头小子,想要在这复杂险恶的商路上行走,怕是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半个多月后。
当石头跟随者商队,风尘仆仆、却又精神焕发地再次回到临水镇,并最终返回青石村时。
他整个人,仿佛都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般的蜕变。
他的皮肤被晒得更黑了,眼神却变得更加明亮和自信。
他的话语虽然依旧带着几分少年的跳脱,但言谈举止间,却明显多了一份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沉稳和老练。
他不仅带回了赵四海结算的、远超预期的药材和布匹利润分成。
更带回了大量关于外部市场行情、各地物产风貌、以及商路见闻的宝贵信息。
他还用自己挣到的一点点“外快”,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带回了一份小小的、却又充满心意的礼物。
比如给娘亲和姐姐妹妹们带了府城流行的漂亮头绳和绣花丝线。
给小山带了据说质量更好的毛笔和墨锭。
给栓子和柱子带了新奇的小玩具。
甚至还记得给大哥铁牛带回了一小包据说对跌打损伤有奇效的伤药。
看着这个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的二儿子。
张大山和王氏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