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如墨,剑宗却被诡异的血雾层层笼罩。残火在废墟间明灭不定,像一双双窥视的眼睛,将这片往日庄严的仙门之地渲染得阴森可怖。
沈七倚着藏剑阁断裂的石柱,寒霜剑横放在膝头。剑身布满如蛛网般蔓延的裂痕,昨夜强行唤醒剑灵的代价,让他右臂经脉覆满冰晶,哪怕只是微微运劲,刺骨的疼痛便如潮水般涌来。他捏着那片未燃尽的符纸,狼首徽记的獠牙间,青玉剑纹刺目如嘲,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天真与轻信。
“沈师兄!”急促的呼喊声打破死寂,杂役弟子阿满跌跌撞撞奔来,怀中紧抱的剑匣不断滴落黑血,“药堂…药堂全毁了!他们在丹炉里埋了蛊虫!”
“咔嗒”一声,剑匣弹开,半截焦黑的蜈蚣尸骸露了出来。沈七瞳孔猛地收缩——蜈蚣背甲上烙着莲花纹,与寒霜剑柄的纹路如出一辙,这诡异的巧合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檐角铜铃突然急促作响,十丈外的槐树后闪过一抹赭色衣角。沈七目光如电,甩手掷出符纸,霜气瞬间凝成冰锥,精准地钉住那人袖口。
“赵长老?”阿满失声惊呼。
赵穆用力挣碎冰锥,转身便要逃走,却被沈七凌厉的剑气逼回墙角。此刻的他,赭袍沾满泥污,方脸上再无为师者的威仪,唯有眼尾下垂的阴影更深了几分,显得愈发阴鸷:“沈七!你勾结外敌毁我剑宗,还敢以下犯上?!”
寒光一闪,寒霜剑抵住赵穆咽喉,森冷的霜花顺着衣领迅速爬满他的胡须。沈七从怀中掏出青玉剑纹碎片,声音冰冷如霜:“真是贼喊捉贼,昨夜买通你的灵石还在你身上吧?昨夜结界阵眼被破时,守阁长老的剑纹玉牌……为何会出现在天机阁杀手身上?”
赵穆喉结滚动,突然咧嘴一笑,嘴角竟裂至耳根,露出森然的牙齿:“因为剑宗早该换个主子了!”
话音未落,他袖中爆出七枚青铜卦签,签尾燃起幽绿磷火。沈七旋身避让,却见卦签拐出诡异弧线,直取阿满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剑光如月轮乍现。苏映雪踏冰而至,裙裾扫过之处,幽绿磷火尽数冻结。她指尖轻点,冰棱自赵穆足底飞速攀援而上:“三更天有弟子见你从后山密道归来,密道尽头……藏着什么?”
赵穆面容扭曲,溃烂的皮肉下突然钻出金头蜈蚣。沈七剑锋急转,挑开他衣襟——只见赵穆胸口赫然嵌着半块青铜罗盘,盘面裂纹处渗出黑血,竟与寒霜剑的裂痕走向一模一样。
“清云地脉图……”苏映雪素来清冷的声音染上寒意,“你们在挖剑宗地底的清云遗冢!”
刹那间,地动山摇。后山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一道赤红光柱冲天而起,将残夜染成血色。赵穆癫狂大笑:“晚了!天机阁的‘破阵锥’已刺入地脉,清云仙宗的封印……”
话音戛然而止。苏映雪剑指虚划,冰晶瞬间切断他的咽喉。她望向光柱的眼神凝重如铁:“是剑冢方向。寒霜剑的裂痕,恐怕与封印松动有关。”
二人身形如电,掠至剑冢时,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石碑已碎成齑粉,祭坛中央,一名血袍老者手持骨杖,杖头刺入地缝,贪婪地吸食着喷涌的赤芒。那老者身形佝偻如虾,面上覆着青铜傩面,露出的脖颈布满鳞片状疤痕,元婴巅峰的威压令方圆十丈草木尽枯。
“南疆巫祖‘阴骨叟’。”苏映雪剑锋低吟,“三十年前被清云圣女斩去一臂,居然投靠了天机阁。”
阴骨叟杖头轻点,地缝中爬出三具血尸,腐烂的胸腔里盘踞着金头蜈蚣。他的声音沙哑而阴森:“小丫头见识不差。可惜清云血脉今日就要断绝,这地脉龙气……老夫收下了!”
血尸张口喷出毒雾,所过之处山石瞬间腐蚀成浆。沈七挥剑筑起冰墙,裂痕处却渗出黑血——寒霜剑已不堪重负,发出阵阵哀鸣。
“借剑一用。”苏映雪忽然扣住他手腕。双掌交叠的刹那,寒霜剑清光大盛,裂痕中涌出冰蓝色火焰。苏映雪发梢染上霜色,剑意如雪崩席卷,竟在毒雾中劈出一条冰径!
阴骨叟暴退数丈,青铜傩面轰然炸裂,露出半张白骨半张人皮的怪脸,狰狞可怖:“清云血脉共鸣?你是当年那个女婴!”
回应他的,是一道贯穿天地的剑虹。寒霜剑携着冰焰刺入地缝,赤红光柱骤然熄灭。阴骨叟的骨杖寸寸崩裂,他嘶吼着化作血雾遁走,空中飘落半张焦黄符纸,上面绘着剑宗全貌,各殿要害处标满朱砂红点,显然是早已谋划好的突袭地图。
沈七单膝跪地喘息,将寒霜剑插入焦土,剑身裂痕已蔓延至剑柄,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苏映雪扶住他时,指尖触及他怀中硬物——那半块青铜罗盘不知何时竟嵌进了他的血肉,盘面裂纹正与剑痕缓缓重合,诡异而又透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清云地脉图在呼唤同源之物。”苏映雪神色凝重,剥开他染血的衣襟,瞳孔微颤,“你心口这道疤……是三岁时留下的?”
沈七猛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按在他胸口的青铜护符。当年那道灼伤,如今竟与罗盘裂纹严丝合缝,一个关于身世的巨大谜团,似乎正在缓缓揭开。
晨光刺破血雾时,药堂废墟中传来异动。阿满捧着一尊裂开的丹炉奔来,炉底粘着半枚玉珏——正面雕狼首,背面刻“天机”,却比寻常令牌小了一圈,像是……孩童的长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