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夕阳把窗棂的影子拉得老长,何雨柱才抹着嘴招呼结账。
柜台前,他掏出皱巴巴的粮票和钞票,跟戴着蓝布套袖的营业员认真核对着数目。
雨水跟在后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会儿全聚德里飘着烤鸭香,热闹得跟炸开锅似的。
她攥着衣角想,有些话还是别说了,烂在肚子里最保险。
从全聚德出来时,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褪成了灰紫色。
街边路灯次第亮起,把柏油路照得泛着暖黄。
路过人民电影院时,巨大的海报墙下挤满了纳凉的人,彩色的油墨画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天啊!快看!《狼牙山五壮士》!居然是这部战争片!”
于莉眼睛瞪得溜圆,踮着脚尖一把拽住雨水的胳膊,衬衫下的辫子随着动作晃悠,指尖几乎要戳到贴在墙上的海报。
她声音里全是雀跃:“听说拍的是八路军战士宁死不屈跳悬崖的真事儿!
子弹打光了就拿石头砸,五个人宁可跳崖也不当俘虏,光是听着就热血沸腾!咱们说什么都得去看!”
说着,于莉突然跳起来,又一把扯住于冬梅的手腕:“姐陪我看嘛!前儿个厂里宣传栏还说这部片子拍得地道呢!”
于冬梅慌忙摆手,衬衫被攥出褶皱:“我……我晚上还得……”
“冬梅姐就陪我们嘛!”话没说完,雨水像只小猴子似的挂在于冬梅身上,撒娇似的晃着她的胳膊 。
这时何雨柱从人群外挤进来,大拇指向后戳了戳自己胸膛,浓眉一扬:“就这么定了!我去买票!不就几张电影票么,包在我柱子哥身上!”
何雨柱把帆布包甩到背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售票窗口。
他攥着皱巴巴的钞票“啪”地拍在铁栏杆上:“同志!四张《狼牙山五壮士》的票!”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把衣服领子洇出深色痕迹。
窗口里的营业员头也不抬:“没了,早卖完了。”
何雨柱脑袋“嗡”地一下,扒着栏杆伸长脖子往里瞅:“这离开场还有半小时啊!”
营业员这才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啪地合上售票本:“不知道今天是周末啊?《狼牙山五壮士》这么火的片子,想买票早干嘛去了?”
她瞥了眼何雨柱着急上火的模样,干脆把玻璃窗“哗啦”一关,不再理会。
“这位同志要票?”身后突然冒出个头发油腻腻、胡乱往后梳的中年男人。
灰布褂子最上面两颗扣子没系,露出里头泛黄的粗布汗衫,“我手里有富余的。”
他压低声音,两根手指搓了搓,“便宜卖,只要6毛钱一张……”
“抢钱啊!”边上立刻传来不满的嘀咕,“电影院才三毛!”
中年男人脖子一梗,三角眼斜睨过去,扯着嗓子回呛:“嫌贵?有本事你去买啊!看看售票口还有票卖么?!”
何雨柱眼一瞪刚要发作,瞥见对方兜里那抹电影票红边。
突然凑近压低声音,粗粝的手指狠狠戳了戳自己鼓囊囊的裤兜,里头硬邦邦的触感隔着布料都明显:“六毛?当我没来过黑市?五毛,四张。”
何雨柱故意把“五毛”咬得极重,目光如刀剜着对方,突然嗤笑一声将手揣回裤兜:“不卖就算!”
转身就要抬脚走人,后背却绷得笔直——眼角余光还死死盯着对方的反应,等着那声叫住他的“哎”。
“爽快!成交!”男人笑得眼睛眯成缝,利落地掏出四张票,钞票与票根在两人掌心迅速交换,仿佛一场无声的交易。
于莉举着票根冲他笑,发梢还沾着烤鸭的香气:“柱子这次算你表现不错!”
何雨柱挠着头傻笑,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余光却偷偷瞥向于冬梅,只见她正被蹦蹦跳跳的雨水推着往放映厅走。
暖黄的灯光透过走廊窗户,把她纤细的影子拉得老长,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像极了他藏在心底那抹化不开的温柔。
于莉拽着何雨柱的手腕就往座位里钻,木质长椅在脚下发出吱呀声响。
雨水刚要挨着于冬梅坐下,何雨柱已经掏出两块钱,往她手里一塞:“去买点汽水冰棍!哥请客!”
不等雨水反应,他一屁股重重落座,帆布包撞在椅背上闷响一声,成功把小丫头挤到了边上。
“哥!你耍赖!”雨水跺脚抗议,手里的纸币被攥出褶皱。
何雨柱冲她挤挤眼,故意把票根晃得哗哗响:“剩下的都给你——谁让咱们小雨跑得比兔子还快,买东西的活儿非你莫属!”
雨水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脆生生喊道:“我去我去!冰镇汽水一人一瓶,再买奶油味儿、巧克力味儿冰棍各四根!保准大家吃得满意!”
话音未落,她便像只欢快的小鹿般朝小卖部跑去,麻花辫随着步伐在身后一甩一甩。
于莉回头剜了何雨柱一眼,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就会使唤雨水,没个正形!”
可何雨柱早把胳膊大喇喇搭在椅背上,装作整理领口的模样往于冬梅那边蹭了蹭。
于冬梅垂着头绞着衣角,藏青衬衫下的耳尖泛起薄红。
刚坐下没多久,于莉就察觉身旁的姐姐于冬梅不对劲。
她整个人扭来扭去,粉白的脸颊烧得通红,膝盖还在微微发抖。
顺着她僵硬的姿势一看,一只大手正悄咪咪往她腿上蹭!
于莉眼角余光瞥见身旁异动,转头就看见何雨柱的大手正大剌剌搁在于冬梅腿上。
她猛地拧住何雨柱胳膊,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咬牙切齿压低声音骂道:“傻柱!你发什么疯!”
何雨柱被掐得直咧嘴,却还厚着脸皮挤眉弄眼:“我这不是……”话没说完就被于莉一个暴栗敲在后脑勺。
“你就由着他占便宜?!”于莉咬着牙凑到姐姐耳边。
于冬梅眼眶泛红,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揪着裤腿,明明想把腿挪开,却又偷偷往何雨柱掌心蹭了蹭,转头朝于莉嘟囔:“这么多人看着……让人瞧见多臊得慌。”
话虽这么说,唇角却不受控地扬起,泛着水光的眼睛嗔怪地剜了眼何雨柱,里头藏着的分明是蜜里调油的欢喜。
“你个没出息的!”于莉恨得直跺脚。
何雨柱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不动声色将手臂搭在椅背上,指尖轻轻蹭了蹭于冬梅肩头:“我们家冬梅脾气好,人美心善。”
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亲昵,惹得怀中人耳尖泛起红晕。
雨水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地跑回来,怀里的网兜被汽水玻璃瓶撞得叮当作响。
牛皮纸袋里的冰棍还在咕噜咕噜冒着寒气:“汽水和冰棍买来了!奶油味和巧克力味各四根,还有橘子汽水!”
话音未落,何雨柱已经笑嘻嘻地伸手,一把从雨水手里接过袋子。
他抽出一瓶汽水和两根冰棍后,故意将身子前倾,胸膛几乎完全贴住于冬梅的胸口。
隔着她慢悠悠地把东西递给于莉,动作刻意又暧昧,指尖递到于莉面前时还故意顿了顿。
于冬梅顿时粉面通红,又羞又气地瞪了何雨柱一眼,小手攥着衣角紧了又松。
想推开这人又怕动静太大引人注意,刚抬起的手悬在他胳膊上方,指尖轻轻颤抖。
本想掐下去以示薄怒,可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心尖就跟着发软。
最终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下他的手臂,像是嗔怪又像是撒娇。
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只能又急又恼地别过脸去,耳垂红得几乎要滴血,心里却满是对眼前人的无奈与爱意。
于莉的脸“腾”地窜起两团火,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她伸手去接时,何雨柱故意多停留半秒,指尖擦过她掌心,还冲她挤眉弄眼。
“没脸没皮的!”于莉压低声音骂道,狠狠白了他一眼。
何雨柱像偷腥得逞的猫,得意地晃着腿,喉间溢出闷笑。
他慢条斯理拆开一根巧克力冰棍,当着众人的面径直凑到于冬梅唇边,故意把尾音拉得老长,语气里满是调笑:“冬梅啊……来,张口——”
动作亲昵得让一旁的于莉牙根直痒,攥着汽水的指节都泛了白。
于冬梅霎时涨红了脸,慌乱地用手肘轻撞他,余光瞥见雨水好奇的目光和于莉气鼓鼓的表情,拒绝的话卡在嗓子眼。
她咬着下唇左右为难,既怕太抗拒引来旁人议论,又羞于在大庭广众下如此亲密。
只能垂着眼睫,在何雨柱温热的注视下,小口咬下冰棍,耳尖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碍于雨水在场,于莉只能强压着火气,攥紧汽水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
她暗暗咬着后槽牙,盯着何雨柱那张欠揍的笑脸,心里把收拾他的法子想了个遍:“何雨柱,你给我等着,今晚回家不把你皮扒了,我就不姓于!”
就在这时,影院的灯光骤然熄灭,银幕亮起前的黑暗成了天然掩护。
何雨柱趁机悄悄探过手,精准地扣住于冬梅微凉的指尖。
她浑身一僵,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掌心的温度顺着相触的肌肤往上攀。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坐定声,于冬梅不敢动作太大,只能任由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心脏在胸腔里撞得发疼,连电影开场的音乐都变得模糊不清……
散场时路灯早已亮起,夏夜的风裹着夜来香的馥郁掠过行人衣角。
于莉气鼓鼓地走在最前头,嘴里还嘟囔着要找机会收拾何雨柱。
雨水蹦蹦跳跳跟在旁边,怀里抱着四个汽水瓶——她打算明天去换钱。
何雨柱和于冬梅落在最后,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借着昏暗的路灯,他悄悄往她手里塞了颗水果糖。
夜色温柔,电影院外的喧嚣渐渐远去,这一晚的甜蜜与悸动,就像沾着露水的夜来香,悄然漫过每个人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