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枚光点消散时,东门听雪握紧了那枚沾血的丹药。
观众席阴影里,几个黑影正虎视眈眈。
她缓缓站起,指尖凝聚出与哥哥如出一辙的灵力光芒——
同生共死咒从来不是单向的。
后面她遇上了东门复老城主,有了靠山。
因体质带来的好处,修为一日千里。
等她晋级金丹期时,她才明白。
自己从小就与众不同。
她生得极美,却病骨支离,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她的呼吸总是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是某种珍稀灵药的气息。
\"哥,我是不是又发烧了?\"
那时她蜷缩在床角,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发丝黏在脸颊上,像一幅破碎的画。
哥哥用湿毛巾擦拭她的额头,手指微微发抖——她的体温烫得惊人,可偏偏肌肤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这是她体质的特殊之处:
病骨生香,越是病重,身上散发的香气就越浓郁,甚至能让靠近她的人修为突破瓶颈。
\"没事,喝了药就好。\"
他低声哄着,把熬好的药汁递到她唇边,药碗里的蛟龙逆鳞泛着幽蓝的光。
可他知道,这药只能缓解,无法根治。
因为东门听雪的体质,本身就是一味\"活药\"。
程家的大少爷程锦不是第一个盯上自己的人。
三年前,就有一位金丹期的散修偶然嗅到她的气息,差点破开东门家的门。
那夜,东门冷轩浑身是血地回来,右臂几乎被斩断,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路上摔了一跤。\"
后来,他成了地下擂台的\"鬼见愁\",用血肉换来各种遮掩气息的符咒、护身的法器。
可东门听雪的香气,还是随着她病情的加重,越来越难以掩盖。
\"哥,为什么总有人盯着我看?\"
东门听雪不安地攥着衣角,走在街上时,总有人回头,眼神贪婪。
\"因为你好看。\"东门冷轩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右手假肢的锁链却绷得死紧。
他知道,那些人的目光不是爱慕,而是觊觎。
——病骨生香,可助破境。若是被某些邪修发现,她会被豢养成\"药人\",甚至被活活炼成丹药。
时光荏苒。
365岁那年,正值兄长祭日。
元婴结成,东门听雪疯了。
她倏然跪地,十指如钩没入鬓发,周身灵力竟似黄河决堤,冲得紫府元婴嗡嗡哀鸣——原来破境天雷劈开的不是瓶颈,是百年来自欺欺人的封印。
那些被金丹修士神识强行压制的画面如血般喷涌而出——
哥哥被铁链贯穿锁骨的画面,他假肢脱落时露出的森森白骨,还有朝阳下逐渐透明的身躯。
\"冷轩......\"她呢喃着哥哥的名字,突然暴起掀翻了整面博古架。
玉简瓷瓶碎了一地,却在落地前被她用灵力托住——这些都是哥哥的遗物,哪怕是最普通的茶盏,只要被他指尖触碰过,都成了她不敢损坏的圣物。
百年来,她几乎买空了整个修真界的黑市。
只要是与\"鬼见愁\"相关的物件,不论真假,她都一掷千金。
昨日刚拍下的玄铁匕首,据说曾划破过哥哥的衣袖;
前日重金购得的旧袍,据说沾染过他的血。
最疯狂时,她甚至花十万灵石买下一块普通青砖——只因卖主赌咒发誓,东门冷轩曾在这块砖上吐过血。
\"仙子,有新线索。\"
黄昏时分,一个佝偻老者跪在洞府外,双手奉上褪色的绣帕,\"老朽查到,令兄生前与暖香阁的云裳姑娘......交情匪浅。\"
帕角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得让人心尖发颤。
东门听雪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女子怀春时才会有的绣工。
暖香阁早已破败。
当年纸醉金迷的朱漆楼阁,如今只剩几根焦黑的梁柱斜插在雪地里。
东门听雪踩着积雪走进后院,灵力扫过每寸土地,终于在假山后找到被法术遮掩的地窖入口。
血腥味扑面而来。
地窖角落里,素衣女子倚墙而坐,胸前五个血洞正在汩汩冒血。
她怀中抱着个裹在锦缎里的婴孩,孩子正抓着母亲染血的衣带咯咯直笑,黑葡萄似的眼珠映着东门听雪苍白的脸。
\"你来了......\"女子气若游丝,唇角却浮起解脱般的微笑,\"他总说,妹妹是世上最聪明的人......果然找到这里......\"
东门听雪指尖发抖。
女子眉目如画,即便垂死也掩不住那股子天生的风流韵致。
最可怕的是,婴孩笑起来时眼角微垂的模样,竟与哥哥有七分相似。
\"这是......\"
\"截云,东门截云。\"
女子艰难地抬手抚摸婴孩脸颊,\"我取的......意思是截断云雨见天光......\"
她突然剧烈咳嗽,大口鲜血溅在孩子衣襟上,那孩子却仍笑着去抓母亲唇边的血珠。
东门听雪跪倒在地,元婴修士的威压震得地窖簌簌落灰: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
\"告诉他......让他带着牵挂去送死吗?\"
云裳的瞳孔开始涣散,声音却异常清晰,\"那日他说要接最后一单生死擂,我知拦不住......就说我嫌他穷酸......说这些年都是戏弄他......\"
冰晶在地面蔓延。东门听雪的眼泪还未落下就冻成了冰珠,她看着云裳用最后力气将孩子推向自己:
\"冷轩不知道有孩子......这样好......他走时......心里只记挂着你......\"
婴孩突然抓住东门听雪垂落的一缕白发,笑声清脆如铃。
云裳的手颓然垂落,一滴泪正落在孩子掌心,凝成晶莹的冰珠。
新坟立在梅树下,东门听雪用灵力将两具棺椁合葬。
云裳的右手与哥哥的假肢铁链交缠,仿佛生前未能相牵的遗憾,终于在黄土下得以圆满。
怀中的婴孩突然咿呀学语,小手拍打着她冰冷的面颊。
东门听雪低头看这孩子——他生得真好,眉毛像云裳般秀气,鼻梁却继承了哥哥的挺拔。
最像的是那双眼睛,笑起来时微微下垂,仿佛盛着整个春天的温柔。
\"截云。\"
她轻唤这个名字,突然明白云裳的深意。
当年哥哥为她在黑暗中截取一线生机,如今这孩子,或许就是天道还给东门家的那束光。
雪越下越大。
东门听雪解开大氅裹住孩子,转身走向茫茫雪幕。
婴孩在她怀里抓着那滴母亲泪凝成的冰珠,笑声冻在风雪里,像一串碎了的铃铛。
坟前墓碑上,她以指代笔刻下最后一行字:
\"此处长眠着世上最笨的痴情人。\"
————
就在东门听雪走马灯结束的同时,孤辰散人的走马灯,开始缓缓在战场上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