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家最多的药材,就是嗷嗷叫和老牛肝。
嗷嗷叫有个学名,叫肾精茶,到了后辈子都很值钱,现在更不用说了,扔着卖,一斤都值三四块。
别人都是抢着要。
老牛肝的学名叫平盖灵芝,晒干了之后是天然的蚊香,点上一撮,整个夏天都不用担心蚊子,但价值就不是很高了。
“四爷,那什么,我家里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眼看到晌午了,严宽立即提出了告辞。
现在谁家里都没多少粮食,饭点不串门,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出门的时候,家里人也总是说,不管别人怎么客套,一定不能吃人家的东西。
“有事儿?有啥事儿?吃了饭再走,二虎,你去找找大兰子,这丫头就知道疯跑,半天了都不见人。”
一边说着,四爷一把就拽住了严宽,死活不撒手。
两人拉扯了半天,差点打起来。
别看四爷年纪大了,力气可真不小,严宽还真拉不过他,没办法,只好答应。
爷俩脱鞋上炕,就开始聊天。
葫芦里的酒不多了,四爷舍不得大口灌,就抿了一小口,咂摸了好半天,才问道:“你知道山里的猎物为啥少了不?”
严宽道:“那有啥不知道的,不就是因为旱灾闹的吗,人都没得吃了,更别说猎物了。”
四爷摇了摇头,说道:“对人来说,旱灾能要命,但对山里的动物来说,压根儿就不叫个事儿,它们没粮食吃,难道还不能啃树皮,吃草根?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全消失啊。”
听了这话,严宽也觉得很有道理,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总不可能是让猎人杀绝了吧。”
“杀绝?当年小鬼子到处砍树放炮,也没把动物杀绝啊,就凭咱们这几杆破枪,凭什么啊?”
四爷瞪了严宽一眼,似乎是觉得他的说法很傻。
“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跟你说吧,其实是因为遭了瘟。”
四爷把酒葫芦放下,拿起烟袋,吧嗒了一口,说道:
“头两年,我去过一次熊瞎子山,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臭味儿,凑近一瞧,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成片成片的野猪尸体!我估摸着,少说也有个四五百头。”
“才四五百头?不不多啊。”
严宽有些不以为然。
四五百头野猪,听起来很多,但严宽知道,这根本就不叫个事儿,不至于灭种。
一个野猪家族,少说就有十几头,上百头的也不是没见过。
“你知道个啥?野猪这畜生很聪明的,它们一看同伴好端端的突然死了,马上就知道有危险,撒丫子就跑没影了,没个几年,根本就不敢回来。”
“除了野猪,狍子、马鹿也死了不老少。要不是遭了瘟,老子也不至于连买酒的钱都没有。”
四爷拿起酒葫,犹豫下之后,又放回去,就这么点酒,还得省着喝。
严宽点了点头,“我前些日子,在林子里见到两头狍子,昨儿个又打了一只麂子,看来动物们又回来了,您老爷子今年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老喽,不中用了。”
四爷叹了口气。
正说着,厚厚的门帘掀开,一股香味儿先飘了进来。
大兰子端着一个大盆儿,里边除了麂子腿肉之外,还有一些酸菜、干豆角、大粉条。
这年头,吃上这样一顿可不容易,严宽也忍不住食指大动,一旁二虎更是流起了哈拉子。
“都别看着了,快吃,咱们可是托了你宽子哥的福,才能吃上点肉腥。”
四爷招呼一声,把一块腿肉夹进了严宽的碗里。
严宽也不客气,立即大快朵颐了起来。
麂子腿很瘦,但吃起来可一点都不柴,用温火炖得软乎乎的,一吸溜就进了嘴里。
酸菜更是一绝,不仅开胃,更是压住了肉的腥味儿。
干豆角是严宽第一次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就在他品尝的时候,二虎已经吃疯了,自己干了半盆菜,吃了五个窝头。
“没出息的东西,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四爷拿起烟袋锅子,在二虎的胳膊上敲了一下,又冲外屋喊道:“大兰子,再去拿几个窝头,客人还没吃呢。”
“四爷,咱家米缸早空了,吃完这顿,下顿就没了。”
大兰子苦着脸说道。
“下顿再说下顿,先去做饭。”
四爷皱着眉头说道。
“一点都没有了。”
“你不会去你隔壁老陈头家借点?”
四爷敲了敲桌子,似乎有点不高兴了。
“我……我不好意思去。”
大兰子噘了噘嘴。
“有啥不好意思的?他老陈头还能吃了你不成?”
四爷提高了嗓音,看样子都要骂人了。
严宽连忙说道:“行了,别忙了,我也不饿,我刚买了点米面,也吃不完,明天我送一袋白面过来。”
“白面?真的,哥,你不是骗人吧?”
正在干饭的二虎,一听到“白面”二字,立即抬起了头,一脸崇拜地看着严宽。
搁以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两顿白面馒头,难怪他会这么惊讶了。
“真的,我不骗人。”
严宽微微一笑。
大兰子也是上下打量了严宽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门帘掀开一角,一只大黑狗走了进来,也不叫也不闹,直接蹲在了严宽脚下。
“大黑,你怎么来了?”
严宽摸了摸狗头,有些意外。
大黑舔了舔严宽的掌心,呼嗤呼嗤直喘气,显得非常开心。
此时,四爷已经下了炕,围着大黑转了一圈,捏开狗嘴看了看,又捋了捋尾巴,摸了摸狗腿,惊道:“这宝贝疙瘩是你养的?”
“这不就是一只黑土狗吗,算什么宝贝疙瘩?”
二虎问道。
“你懂个屁。”
四爷剜了他一眼,说道:“人类里有你这么笨呢,狗里就不能有聪明的了?”
二虎不敢说话了,只顾埋头干饭。
“这狗是我前两天捡来的,很聪明,但就是不够凶,也不够强壮,估计搞不定野猪。”
严宽道。
听了这话,大黑似乎有点不太满意了,用力甩了甩狗头。
四爷更是撇了撇嘴,“啥叫搞不定野猪?这大黑狗是野猪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