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那些追杀而来的金属生命,在水银巨人的带领下,静静地停在遗迹边缘,如同失去了指令的傀儡,空洞的“目光”望着那片毁灭的核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永寂荒原的核心,经历了一场短暂的剧变后,陷入了更深沉的死寂。
荒原边缘,五里之外。
“八荒离火炼魔大阵”的火网依旧扭曲波动,炽热的光芒黯淡了不少。
炎部长老祝融海悬浮空中,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缕被强行压下的血迹。
他死死盯着荒原深处,眼中再无半分笃定和狰狞,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骇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源自荒原的永寂波动,在攀升到一个令他都灵魂冻结的顶点后突然消失了。
紧接着,一股混乱、恐怖、仿佛数种至高规则相互撕扯湮灭的毁灭波动,如同垂死巨兽的最后挣扎,猛地从荒原深处爆发出来。
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和荒原死寂之气的阻隔,依旧让他心神剧震,体内火元力几乎失控。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第一次对这次追杀,对那逃入永寂荒原的“两小贼”,产生了一种无法掌控、甚至可能引火烧身的强烈预感。
祝融海死死盯着那片死寂的灰色地域,仿佛要穿透无尽的灰雾,看清那核心处到底诞生了何等恐怖的存在。
手中的火焰,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焚世炎卫布下的火网,在这突如其来的死寂与混乱余波中,显得如此单薄弱小。
金属碑林遗迹的核心,如被一只无形的、狂暴的巨手狠狠蹂躏过。
巨大的深坑边缘,融化的暗金金属液滴如同凝固的泪痕,缓缓流淌、冷却,散发出一种特异的金属腥气。
空间裂痕如同丑陋的黑色蜈蚣,在深坑周围缓缓蠕动、弥合,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滋滋声。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单纯的死寂,还混杂了规则崩灭后的混乱残渣、金属汽化后的微粒。
以及一团生生不息的火,核心是翠绿色的。
翠绿仿佛微型宇宙,外边裹着没什么温度的白色火焰。
不灭火获得了最大的好处。
那团浩瀚的生命之源,成了它的专属。
王川和柳七,如同两片被狂风撕碎的残叶,紧紧依偎在一根布满焦黑痕迹的巨大金属断柱之下。
王川的身体残破不堪,新生的、温润如玉的肌肤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金色的血液混合着灰败的死气与少许微弱的翠绿光点,在裂痕中缓缓渗出,又被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混元光晕艰难地拉回体内。
他的呼吸几乎断绝,胸膛的起伏微弱得难以察觉,唯有泥丸宫位置,那枚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混元仙胎,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顽强地、缓慢地旋转着。
每一次旋转,都艰难地吞吐着周围弥漫的混乱能量与规则碎片。
深蓝液球崩灭后残留的冰冷毁灭之意,坠仙盒爆发后散逸的腐朽混乱之气,那残存于虚空中的、来自翠绿光团的生命源力碎片……
这些原本相互冲突、足以撕裂神魂的力量,在仙胎那糅合了“生之源”、“薪火不灭真意”、“周天轮转”的混元道韵勉强梳理下,被一丝丝、一缕缕地剥离、吸纳、试图融入那濒临破碎的仙胎本体,成为修补其裂痕的“补丁”。
仙胎表面,那代表着不同规则的符文光影明灭不定,时而翠绿生机占据上风,时而深蓝终结寒意刺骨,时而又被灰败的腐朽阴影覆盖。
它像一个刚刚诞生就遭受重创的婴儿,在本能的驱动下,贪婪而痛苦地吮吸着周围一切能触及的“养分”,只为活下去。
混元鼎中只余紫色刀丸还在,其余早已化作养分,被混元鼎彻底熔炼,融合到混元仙胎之中。
此刻祖灵法相面貌和王川如出一辙,体型却小了不知多少。
一股可怕的力量在孕育着。
柳七伏在王川身上,情况稍好,却也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
死寂,笼罩着这片破碎的遗迹核心。
远处,水银巨人带领着那些形态各异的金属生命,如同冰冷的雕塑群,静静地伫立在爆炸冲击波的边缘。
它们空洞的“目光”聚焦在深坑和王川柳七身上,没有立刻上前攻击,也没有丝毫退去的迹象。
失去了深蓝液球这个意志的指令影响,它们似乎陷入了无知无觉,只剩下最底层的、对“异类”的警惕与排斥,如同失去了蜂后的工蜂。
时间,在绝对的死寂与缓慢的弥合中,无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无法言喻古老与沉重的,“脉动”,毫无征兆地从永寂荒原更深的、大概连这片遗迹都未曾触及的地底深处,悄然传来。
这脉动并非能量波动,更像是大地深处沉睡的巨神,在无梦的沉眠中,心脏的一次极其缓慢而悠长的搏动。
它太微弱了,微弱到连那些冰冷的金属生命都未曾察觉。
然而——
王川丹田处,那枚在混乱能量中艰难挣扎、修补自身的混元仙胎,却在这股微弱脉动传来的瞬间,猛地一颤。
仙胎表面的混元光晕骤然亮起了一丝,产生了一种奇特共鸣。
仙胎上,那些代表着周天循环的古朴符文,仿佛被无形的琴弦拨动,发出了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颤音。
这颤音,穿透了王川残破的躯壳,穿透了弥漫的混乱能量,穿透了遗迹的金属残骸,微弱却坚定地向着那荒原深处传来的古老脉动,发出了回应。
仿佛一滴水珠,落入了沉寂亿万年的深潭,试图唤醒沉睡的巨鲸。
这共鸣极其短暂,如同错觉,仙胎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继续着它艰难的修补。
但就在这共鸣发生的刹那。
整个永寂荒原,那弥漫于每一寸空间、每一粒尘埃、每一道死寂规则之中的深沉、本源的存在意志,似乎被极其轻微地扰动了一下。
荒原边缘,五里之外。
长老祝融海悬浮于“八荒离火炼魔大阵”之上,脸色阴沉如水。
他强大的灵识如同最警惕的毒蛇,死死地锁定着荒原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