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怎么了?”夏荷端着刚沏好的碧螺春轻步走近,见自家小姐正蹙着眉头揉太阳穴,不由关切地问道。
青瓷茶盏中,碧绿的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氤氲的茶香在暖阁中弥漫开来。
苏烟瞬间坐直身子,面上换上轻快的笑容:“没事,被狗耍了。”她接过茶盏,指尖感受着瓷器传来的温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飘落的雪花。
夏荷眨了眨眼睛,手中茶盏险些没端稳:“狗还能耍您?咱们府里的狗见了您都夹尾巴呢。”她想起后院里那几只威风凛凛的猎犬,平日里对下人们龇牙咧嘴,唯独见了小姐就乖顺得像小猫似的。
“此狗非彼狗。”苏烟笑得前仰后合,指尖轻轻戳了戳夏荷光洁的额头,“行了,别装傻,你找我何事?”她抿了口茶,碧螺春的清香在舌尖绽放,驱散了些许冬日的寒意。
夏荷这才想起正事,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小姐,听门房说心湖结冰了,足有三尺厚呢。”她兴奋地比划着,“湖面上聚了好些人,有卖冰糖葫芦的,还有耍把式卖艺的,说是能滑冰车、玩狗拉爬犁......”
话音未落,苏烟已搁下茶盏站起身,茶汤在盏中荡起一圈涟漪:“走,去瞧瞧。”她快步走向衣架,取下那件绣着梅花的狐裘大氅。来盛京那么久了,她却还未曾认认真真地逛过这座繁华都城。
“秋菊呢?”苏烟转头问道,“把她也叫上。冬雪和寒枝办事去了,咱们三个去热闹热闹。”她系好大氅的丝带,又让夏荷取来暖手炉,铜炉里炭火正旺,散发着融融暖意。
心湖果然如名,整座湖呈桃心状,湖岸冰棱垂挂如水晶帘幕,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湖面上早已聚了不少人,欢声笑语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清脆。冰面被磨得发亮,映着湛蓝的天空,远远望去竟似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嵌在雪地里。
远处的亭台楼阁披着素裹,与湖景相映成趣。
苏烟踩着绣鞋刚踏上冰面,便觉脚底一滑,忙攥紧夏荷的手。冰凉的触感透过鞋底传来,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两个丫鬟见状忍俊不禁,秋菊更是笑弯了腰:“小姐当心,这冰面可比不得咱们府里的青石板路。”
“王妃快看。”秋菊眼尖,指着不远处一群欢闹的少年,“那些公子哥儿在玩冰上蹴鞠呢。”但见十数个锦衣少年脚蹬冰刀,在冰面上追逐着拳头大的皮球。
他们身着各色锦袍,腰间玉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衣袂翻飞间带起阵阵雪雾,倒比春日里的马球更添几分飒爽。球鞋与冰面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少年们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苏烟正看得入神,忽闻身后传来“汪汪”的犬吠声。转头便见三匹毛色油亮的狗子拉着爬犁疾驰而过,领头的那只通体雪白,只有耳尖一点黑,活像个戴了黑耳套的小精灵。
爬犁上坐着个戴狐狸毛帽子的小娘子,银铃般的笑声洒了一路,红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鲜艳的轨迹。
“咱们也去租个爬犁。”苏烟来了兴致,拽着夏荷便往岸边的木棚跑。
棚主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汉子,见她们衣着华贵,忙不迭牵出最精神的三条犬:“几位姑娘瞧好了,这可是俺从关外带来的雪地犬,跑起来比马儿还快。”他拍着胸脯保证,呼出的白气在胡须上结了一层薄霜。
夏荷有些畏缩地看着吐着舌头的狗子,那锋利的犬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小姐,这狗这么凶,能拉得动咱们吗?”
苏烟却想起前世在东北见过的雪橇犬,伸手摸了摸领头那只犬的耳朵。狗儿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冰凉的鼻头触到皮肤,让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别怕,这是哈士奇,它们看着凶,实则温顺得很。”
她转头对棚主道,“这狗拉爬犁讲究的是口令吧?'驾'是前进,'吁'是停下,对不对?”
棚主惊讶地瞪大眼睛:“姑娘好见识,连这都知道。”他麻利地帮她们系好缰绳,又仔细检查了爬犁的每个部件。
三人坐稳后,苏烟学着棚主的样子喊了声“驾”。三条犬得了指令便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爬犁在冰面上划出两道银线。
寒风呼呼掠过耳畔,吹得苏烟鬓发飞扬,脸颊被刮得生疼,却掩不住眼中的兴奋。
她忽然想起现代的雪地摩托,虽说没有发动机的轰鸣,却多了份与自然相融的畅快。爬犁经过之处,激起细碎的冰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撒了一把钻石。
夏荷起初还紧张得攥紧扶手,指节都泛了白。渐渐地,在苏烟感染下也放开了胆子,跟着一起放声大笑。笑声惊飞了岸边枝头的寒鸦,黑色的身影掠过湛蓝的天空,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叫。
两圈下来,秋菊脸蛋冻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她指着湖边围聚的人群道:“那边好多人蹲着,莫不是在冰上钓鱼?”她呵出的白气在空中形成小小的云朵。
夏荷撇了撇嘴,搓着冻僵的手指:“大冷天的,鱼都冻僵了,哪能钓得着?”她跺了跺脚,绣鞋上沾的雪粒簌簌落下。
苏烟却眼睛一亮,让爬犁在岸边停下:“那叫冰钓,可是冬季里的热门活动呢。”见两个丫鬟满脸疑惑,她索性拉着她们往冰钓的人群走去。脚下的冰层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仿佛在诉说着冬日的秘密。
但见冰面上凿着碗口大的冰孔,孔边堆着尺许长的冰镩子。几个老翁正拿着短竿静静坐着,他们裹着厚厚的棉袄,帽檐上结着霜花,远远望去像是一尊尊雪雕。竿头的鱼漂偶尔轻轻晃动,在平静的冰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苏烟蹲下身,指尖触了触冰孔边缘,寒意顺着指尖直窜骨髓。她呼出的白气在冰孔上方凝结成细小的水珠:“你们瞧,这冰钓可不是随便凿个洞就行的。”
她指着冰层解释道,“首先得选冰层够厚的地方,至少得三十厘米以上,不然人站上去会有危险。”冰层下隐约可见幽蓝的湖水,深不可测。
“那怎么凿冰呢?”夏荷好奇地盯着冰镩子,那铁器前端呈三棱状,锋利的刃口闪着寒光。
“先用冰镩在冰面上划出十字线,确定冰孔的位置,然后垂直往下凿。”苏烟比划着动作,“边凿边把碎冰捞出来,要特别小心,不能让碎冰掉回孔里。”
她想起在纪录片里看过的画面,“凿好孔后,还要用笊篱把冰渣清理干净,不然会影响钓鱼。”
秋菊指着老翁手中的短竿:“这鱼竿怎么比寻常的短这么多?”那鱼竿不过二尺来长,竿身漆成朱红色,在雪地中格外醒目。
“因为冰下空间有限,太长的鱼竿施展不开。”苏烟解释道,“而且冰钓多用活饵,比如蚯蚓、小鱼饵料。”
她压低声音,“鱼在冬季活动量减少,更喜欢高蛋白的食物,所以饵料要选腥味重的。”
正说着,一位老翁突然轻提鱼竿。只见银线划破冰面,一条尺许长的鲫鱼甩着尾巴跃出水面,鱼鳞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水珠四溅。
夏荷惊呼一声,忙不迭凑过去看:“真的钓到了,小姐,这鱼怎么大冬天还出来觅食?”
苏烟笑着摇头,看着老翁熟练地将鱼放入身旁的木桶:“别看湖面结了冰,冰下的水温其实比湖面高,大概在4c左右。”
她指着远处的湖心:“鱼类会聚集在深水区,不过它们活动量小,咬钩的时候动作很轻,所以钓鱼的人得格外专注,鱼漂稍有动静就得提竿。”
她见两个丫鬟听得入神,索性继续道:“更讲究的冰钓,人们会在冰面上搭帐篷,里面生上火炉。”
她比划着帐篷的大小,“既能保暖又能观察鱼群,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呢。”
苏烟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一枚铜钱,在冰面上轻轻一滚。那铜钱滴溜溜地转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最终停在远处,闪烁着微光。
“不过咱们也可以用最原始的方法——看冰面。”她指着铜钱停下的地方,解释道:“冰层下的鱼群活动时会产生气泡,若是看见有气泡往上冒,说不定就是鱼群在下面游动呢。”
夏荷眼睛一亮:“小姐,要不我们也去试试?”
“走吧。”苏烟拢了拢斗篷,正要往冰钓处去,忽听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尖利的呼救声划破寒冷的空气,原本分散的人群瞬间向声源处聚拢。
苏烟听闻,也加快脚步朝人群跑去。冰面上杂乱的脚印延伸向前方,隐约可见一群人正围在某个冰窟窿旁,惊慌的叫喊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