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思斡耳朵的冬天,比大同更加酷寒,
北风卷着雪沫,抽打在皇宫斑驳的墙壁上,金殿之内,炭火熊熊,却难以驱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与颓败,
耶律大石坐在他的皇座上,比起东征之前,他显得苍老了许多,鬓角已然全白,原本锐利的眼神,此刻也布满了血丝和难以掩饰的疲惫,
五万东征大军的覆灭,皇子耶律夷列被俘,
这对他的雄心壮志是毁灭性的打击,也极大地动摇了他的权威,
下方,西辽的文武群臣分立两侧,气氛凝重,
与以往讨论东进策略时的激昂不同,如今提及东方,众人脸上大多带着忌惮和恐惧,
“陛下,”
丞相萧查剌阿不出列,声音中带着沉重:
“前往大同的使者送回消息,镇朔王贺烽态度强硬,拒绝释放夷列皇子,只言……只言待其诚心归化后,或可考虑,索要赎金或土地之议,亦被断然回绝,”
殿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不少人面露愤懑,却无人敢高声叫嚣复仇,
那一战体现出来的双方巨大实力差距,像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贺烽……欺人太甚!”
一名年轻气盛的武将忍不住低吼!
“欺人太甚又如何?”
一位老臣冷冷反驳:
“东征之败,犹在眼前!我军新挫,元气大伤,难道还要再去碰得头破血流吗?”
那武将顿时语塞,脸色涨红,
耶律大石摆了摆手,止住了即将开始的争吵,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东方之事,暂且……搁置,”
短短几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这意味着他正式承认了东进战略的失败,承认了无法从贺烽手中救回儿子,也默认了镇朔军对原属辽国东部疆域的占领,
一股悲凉的气氛在殿内蔓延,
复兴大辽,重现荣光,这个支撑他们远走西域,筚路蓝缕的梦想,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遥不可及,
就在这时,负责西南边境事务的将领出列禀报:
“陛下,据可靠情报,塞尔柱帝国苏丹桑贾尔,近年来内部纷争不断,其东部总督区离心倾向日重,兵力也多有抽调西去镇压叛乱,喀喇汗国旧地,如今守备空虚,人心浮动,”
耶律大石的眼神明显因为这则消息动了一下!
塞尔柱帝国,是雄踞中亚和西亚的庞大帝国,曾经无比强盛,也是西辽西面的主要压力和潜在对手,
喀喇汗国则是塞尔柱的附庸,其领地富庶,地处东西商路要冲,
另一位大臣立刻接口道:
“陛下,此乃天赐良机!东方暂不可图,然西方却有隙可乘,桑贾尔苏丹无暇东顾,我军若能趁此机会,西取喀喇汗国故地,不仅能获得大量人口,财富,弥补东征损失,更能打通通往更西方的商路,获取更大的战略空间!”
“不错!”
又有人附和:
“我大辽铁骑,虽败于镇朔军,然对付塞尔柱留守之军及喀喇汗遗族,依旧绰绰有余!与其在东方虚耗国力,不如挥师向西,重振声威!”
这番话引起了相当一部分将领和贵族的共鸣,
东方的失败让他们憋了一肚子火,急需一场胜利来重振士气,
同时也需要新的财富和土地来弥补损失,稳固统治,
向西扩张,似乎成了一条更具诱惑力的出路!
耶律大石浑浊的眼神里,重新闪烁起一丝光芒,东进之路已被贺烽这座大山挡住,碰得头破血流,
而西方……桑贾尔的内部问题,确实提供了一个机会,
若能拿下喀喇汗国故地,西辽的国力将得到恢复,甚至可能更胜从前,届时……
他心中的野心,如同被风吹拂的余烬,再次闪泛起火星!
虽然无法向东收复故土,但若能在西方打下一片更大的基业,同样能延续辽祚,甚至建立不世之功!
“诸位爱卿所言,不无道理!”
耶律大石坐直了身体,声音也提高了一些:
“贺烽势大,暂避其锋芒,乃明智之举,然我大辽铁骑之锋,岂能轻易折断?西方……或可为我等新的牧场!”
他目光扫过群臣,看到了许多人眼中重新燃起的战意和贪婪,他知道,需要一场胜利来转移内部矛盾,重聚人心,
“详细探查塞尔柱及喀喇汗国动向!整军备武,筹集粮草!”
耶律大石下达了命令,语气中恢复了往日的几分决断:
“待来年春暖,朕要亲率大军,西巡狩猎!”
“陛下英明!”
群臣齐声应和,殿内的气氛似乎为之一振,
一个新的战略方向,在西辽高层中初步确立,他们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西南方向的喀喇汗国故地,
准备像曾经的乃蛮部一样,去寻找一个看似更软的柿子来捏,以弥补自己的损失,重振声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