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宁安置点大捷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大同,
帅府之内,贺烽看着军报上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戍卒伤亡过半,新编牧骑折损三成,归附牧民青壮死伤近千……
他的脸色平静,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冷冽的寒芒,
“曹武打得好,”
贺烽将军报递给李御和慕白:
“以雷霆之势,尽歼其先锋,打出了我军的威风,也稳住了归附部落的人心,”
李御快速浏览,松了口气:
“王爷运筹帷幄,曹将军用兵如神,此战之后,边境可暂安,只是……伤亡确实不小,尤其是那些新附的部落……”
慕白沉吟道:
“抚恤必须从厚,阵亡的牧民勇士,其家眷当与汉军同等待遇,此举可收拢人心,让草原诸部看到,为我镇朔军效力,虽死犹荣,”
贺烽点了点头:
“对!这事由你亲自督办,务必落实到位,不得有任何克扣……”
他站起身,再次走到那幅巨大的北地舆图前,目光落在乃蛮部的位置:
“拜不花损失了五千精锐,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要么集结更大的力量报复,要么……就会改变策略,”
李御道:
“经此一败,乃蛮部实力受损,短期内大规模南下的可能性降低,但其必定会更加敌视我们,可能会联合其他对我不满的部落,”
“联合?”
贺烽冷笑一声:“以利聚利尽则人散!为了抢掠而结的盟,什么时候真正团结过?拜不花仗着势大,欺压小部,仇视他的,恐怕比仇视我们的更多,”
他手指点向克烈部,蔑儿乞部等乃蛮部周边势力的位置:
“拜不花想联合,我们就分化!他想报复,我们就让他无处下口!”
“传令曹武,朔宁安置点防务移交后续步军,狼骑主力前出至边境百里之外,设立前进营寨,保持对乃蛮部的军事压力,”
“同时,以朔宁大捷为由,犒赏三军,尤其是那些参战的牧骑新兵和归附部落,要大张旗鼓,让整个草原都知道!”
“令赵铁鹰,商队暂时停止深入乃蛮部势力范围,转向与克烈部,蔑儿乞部等加大贸易力度,价格可以再优惠半成!”
“告诉他们,只要尊奉我镇朔军号令,盐铁茶帛,应有尽有!若遭乃蛮欺凌,我镇朔军愿为其后盾!”
“再令董怀安,铁羽营全部撒出去,重点侦查乃蛮部内部动向,以及其与周边部落的关系,我要知道,拜不花下一步,到底想怎么走!”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整个镇朔军的战争机器,因为乃蛮部的挑衅而加速运转,但其锋芒,却并非仅仅指向乃蛮一部,
贺烽的策略很清楚:
以强大的军力为后盾,以丰厚的利益为诱饵,以灵活的外交为手段,拉拢大多数,孤立乃至最终消灭乃蛮部这个漠北霸权的挑战者,
就在贺烽调兵遣将,布局漠北之时,远在漠北深处的乃蛮王庭,气氛却是一片压抑和愤怒,
金顶大帐内,拜不花脸色铁青,听着格根涕泪交加的哭诉,
“……太阳汗!那镇朔军狡诈无比,早有埋伏!他们的骑兵装备精良,战力强悍,我们……我们寡不敌众啊!”
格根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五千勇士!整整五千勇士!就回来你们这几百个废物!”
拜不花猛地将手中的金杯砸在地上,咆哮声响彻大帐:
“格根,你还有脸回来?!”
帐内其他贵族噤若寒蝉,但眼神中也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恐惧,镇朔军的战斗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太阳汗息怒,”
一个年老持重的贵族开口道:
“格根虽败,但也摸清了南人的虚实,他们并非不可战胜,只是我们过于轻敌,如今他们气势正盛,又有坚城可守,强行南攻,恐非良策,”
“难道就这么算了?!”
另一个性如烈火的年轻贵族吼道:“我乃蛮部勇士的血白流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受过如此的大辱!”
“当然不能算了!”
拜不花眼神阴鸷:
“但硬拼确实不智,南人狡猾,擅长守城和诡计,”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们不是拉拢那些小部落吗?我们就先从内部瓦解他们!”
“传令下去,派人去接触那些南迁部落中心怀不满的人,许以重利,策反他们!”
“告诉他们,只要愿意回来,或者作为内应,之前的事情一概不究,还有厚赏!”
“另外,”拜不花看向西方:“派人去联络克烈部的忽儿札胡思,还有蔑儿乞部的脱黑脱阿!告诉他们,南人汉儿野心勃勃,今日吞并小部,明日就要轮到我们大部!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应该懂!我乃蛮部愿与他们结盟,共抗南人!”
“还有,”
他压低了声音,对心腹道:
“派人带上厚礼,想办法绕道去金国中京!告诉完颜宗辅或者完颜宗干,就说我乃蛮部愿与他们东西夹击,共分镇朔军之地!”
拜不花不愧是一代枭雄,在遭受重创后,迅速调整策略,试图构建一个针对镇朔军的包围网,
一场围绕着漠北霸权,牵扯更广,更加复杂的明争暗斗,就此展开,
朔宁大捷的余波,在贺烽有意地推波助澜下,迅速传遍了草原,
镇朔军厚重的抚恤,对参战牧骑和归附部落不遗余力的犒赏,与乃蛮部战败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
许多原本摇摆观望的中小部落,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赵铁鹰的商队再次变得忙碌,只不过这次主要活动范围集中在了克烈部,蔑儿乞部等乃蛮部周边势力,源源不断的茶叶,盐巴,铁器,布匹,尤其是那些闪亮的铁刀和坚固的铁锅,被运往这些部落,换回了大量的牛羊马匹和皮草,
克烈部首领忽儿札胡思的大帐内,香气四溢,赵铁鹰带来的不仅是货物,还有几坛来自江南的醇酒,
“忽儿札胡思首领,”
赵铁鹰举杯,笑容诚恳:“我家王爷一向敬重克烈部的勇士,此前乃蛮部势大,多有欺凌贵部,王爷深知,如今我镇朔军愿与贵部永结盟好,互通有无,若乃蛮部再敢来犯,我大同兵锋,随时可为贵部后援!”
忽儿札胡思是个身材矮壮,眼神精明的中年人,他享受着美酒,把玩着手中一把赵铁鹰赠送的镶宝石匕首,心中权衡利弊,
乃蛮部的使者前几天刚走,许下了共同对付镇朔军,事后平分财货女人的诺言,而镇朔军这边,给出的则是实实在在的眼前利益和军事保护的承诺,
拜不花凶残霸道,与他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说不定关键时刻就会被当成牺牲品,而镇朔军虽然强势,但目前看来,似乎更讲究“规矩”,至少做生意还算公道,
“赵使者客气了,”
忽儿札胡思哈哈一笑:“镇朔王的威名,我已如雷贯耳,克烈部一向爱好和平,愿意与强者交朋友,请转告王爷,他的好意,我忽儿札胡思心领了!以后商路,对我克烈部永远畅通!”
他并没有明确答应军事同盟,但保持了友好的态度和开放的贸易,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倾向,
在蔑儿乞部,情况类似,
首领脱黑脱阿对乃蛮部的结盟提议兴趣缺缺,反而对镇朔军的铁器和布匹极为热衷,
他更关心的是如何用这些物资壮大自己的部落,而不是去跟一个能打败乃蛮五千大军的强敌死磕,
拜不花试图构建的反镇朔军联盟,在贺烽“糖衣炮弹”的攻势下,尚未成型就已显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