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流言就漫天飞了,老夫人还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说这话,传扬出去,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
私下说不行吗,等十天半个月,这阵风头过了再说不行吗?
不是真的为长姐着想,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沈妤靠在大迎枕上,看着沈挽递过来的和离书,眼睛湿润。
她没想到自己真的和离了。
荼白赶紧端来笔墨纸砚,她是沈妤的贴身丫鬟,知道沈妤出嫁这两年,过的都不开心。
尤其半年前,世子的表妹及笄后,隔三差五就去永清伯府,有事没事就找世子夫人,不,是找她家姑娘的麻烦,表姑娘是客,又有永清伯夫人护着,姑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她想和国公爷夫人告状,姑娘还不许,上回表姑娘故意剪坏姑娘给永清伯世子做的锦袍,刚好被二姑娘知道,还以为二姑娘会告诉国公爷和夫人,没想到也没说。
她当时还很失望,没想到二姑娘憋了个大的,直接把大姑娘带出永清伯府,不过这是大姑娘拿命换回来的,若非靖北王世子,她和姑娘就都坠下悬崖,摔的粉身碎骨了。
荼白庆幸自己最后没听大姑娘的话,还是给二姑娘报了信,也后悔报迟了,若是早一些,就不会惊马了。
沈妤签和离书的手都在颤抖。
云氏握着沈妤的手,心疼又高兴,“这两年你受委屈了,如今能回来,娘真高兴。”
沈妤道,“我总归嫁过人,和挽儿一起住不方便,娘还是给我另外安排个院子吧,女儿想住的清净些。”
云氏也有此安排,沈妤这辈子嫁人的希望不大,虽然外面都在传昭平伯世子会娶一个和离妇,但云氏心底对昭平伯夫人当年上门退婚一事,心底多少有些微词,她知道昭平伯夫人介怀,不敢抱着个期望。
不过就算一辈子不再嫁也没什么,多少妇人的夫君战死沙场,一辈子不也过了,沈妤好歹在他们身边,吃穿不愁。
沈挽道,“不用搬,等表妹出嫁了,我搬回清漪苑住。”
云氏失笑,“你比采薇大几个月,要嫁也是你先出嫁。”
沈挽挨着云氏坐,脑袋贴着她胳膊,“嫁人有什么好的,我和长姐一辈子陪着您和父亲不好吗?”
“净说胡话,”云氏嗔斥。
云氏握着沈妤的手,“这回要不是靖北王世子,娘怕是就再见不到你了,该好好谢谢他才是。”
说着,云氏看向沈挽,“明日你随娘去一趟靖北王府。”
“女儿不去。”
沈挽想都没想,果断拒绝。
拒绝的太快,云氏疑惑,“为何?”
沈挽没来由有些心虚。
“我,我要陪长姐……”
云氏失笑,“只是去道谢,待不了多久,明月苑这么多人,还怕照顾不好你长姐?”
沈妤也道,“我没事的,你去吧。”
可她不想去啊。
或者说,她不敢去。
甚至谢景御帮她救长姐这事,她这两天都压着,不让自己多想,以前还只是怕见到谢景御的人,现在只要听到他,心肝都有些颤抖。
沈挽连连摇头,“不去,这些天我哪都不去,我就待在府里陪长姐。”
见沈挽实在不愿去,云氏也就算了。
白天沈挽陪着沈妤,找乐子逗沈妤,沈妤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姐妹俩一起吃,几乎形影不离。
昨晚沈挽陪沈妤睡的,沈妤夜里几次噩梦惊醒,今天沈挽还要陪她,沈妤说什么也不答应,沈挽没办法,只能回自己屋睡。
躺在床上,看着镂空雕象牙熏香球,沈挽的思绪就有些控制不住,逼着自己睡下。
可她能控制清醒的自己,控制不了睡着的自己。
一会儿梦谢景御掐她脖子,一会儿梦到强吻甚至强要她,又梦到他不顾皇上传召,将疾驰的她带下马背,帮她救长姐的事……
她从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眠。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谢景御了。
前世之仇,她立誓要报,扬他骨灰的,可她不能不承认,要不是他,她长姐已经步了前世后尘,长姐的命是他救下的。
他救长姐一命,足够抵消他扬她骨灰的仇了。
甚至若是他喜欢,将来她要不幸死在他前面,再给他扬一次,她也心甘情愿。
沈挽翻来覆去,实在想不明白,谢景御前世为何那么对她,还是她只是众多倒霉蛋中的一个,他醉酒也会认错别人,乱撒酒疯?
想到谢景御前世是因为守孝,才不能上门提亲,心上人才始乱终弃,另嫁他人的,只要他不守孝,以他靖北王世子的身份,满京都的大家闺秀,应该没有他求娶不到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就不会受情伤,性情大变,到处祸害人,尤其是她。
帮他,就是帮自己。
想通这些,沈挽觉得心情都松快了不少,只是这会儿天也快亮了,她沉沉睡去。
沈挽改主意,要随云氏去靖北王府,奈何她早上没能起来,丫鬟也没喊她,等她醒来,梳洗完赶去前院,云氏已经走了。
不好再追去,想着谢景御未必会在府里,她去了也可能是白跑一趟,便算了。
左右他的事也没那么急,总会见到的。
沈挽转身回内院,碰巧沈历从书房过来,沈挽就道,“大哥,下次靖北王世子来府里,你告诉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