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叩关】
元启十七年冬月的第五场鹅毛大雪,将京城九门敷成素白的宣纸。沈绛薇裹着青岚从乱葬岗拾来的粗麻布斗篷,帽檐压得低过眉骨,眼角那颗绛色泪痣被风雪冻得发紧,像一粒将融未融的朱砂。
“低头,小美人儿,”青岚从袖中摸出把锅灰抹在脸上,又将一只眼白翻起,瞬间化作瞎眼老道,肩头破幡写着歪扭的“铁口直断”四字,“从今日起,你是老道捡来的孤女‘绛心’,傻愣愣的那种!”
晚晴抱着油布包裹跟在身后,里面的罗盘隔着三层棉布仍隐隐发烫。正阳门的禁军甲叶摩擦声如蛇行雪地,沈绛薇嗅到他们腰间皮囊里渗出的硫磺味——那是血裔会“血影咒”的标记,专嗅生人血味。
“站住!哪来的叫花子?”禁军校尉的枪尖寒光一闪,直指青岚肩头的破幡。老道人嘿嘿一笑,翻着白瞳凑近:“军爷,老道从西山来,给我这哑女徒弟瞧病的!”他突然压低声音,口臭混着锅灰喷在校尉脸上,“我瞧您印堂发黑,三日内必见血光!”
校尉下意识摸向眉心,青岚趁机将枚刻着“解”字的铜钱塞进他掌心。沈绛薇腕间红纹微颤,感觉到铜钱上附着的微弱风水力——那是用坟头土和寡妇泪炼的“避邪钱”。
【市井迷踪】
拐进杨梅竹斜街时,青岚往沈绛薇腕间抹了黑膏:“这是用骨灰和夜猫子血调的‘掩息膏’,能盖神血味儿,可对萧战烬那小子没用。”膏体触肤即化,散发出陈年骨灰的土腥味。
街口突然传来铜锣开道声,人群如分海般避让。沈绛薇透过人缝看见玄衣侍卫抬着乌木马车碾过雪地,车轮竟未留痕迹。她腕间红纹骤然灼烫,如被烙铁碾过——车厢里飘出的煞气沉郁如古井,夹杂着极淡的灰烬香,与她血脉产生诡异的共鸣。
“驾!”车夫扬起马鞭,竹帘掀起的刹那,沈绛薇看见车内玄衣人墨发玉冠,指尖摩挲着灰烬玉佩。萧战烬的目光扫过她藏身的糖画摊,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仿佛雪豹瞥见草丛里的红狐。
【煞星惊觉】
萧战烬指尖的玉佩突然发烫。方才掠过的甜香太像了——像他五岁时偷尝的、母亲用神血酿的“忘川露”,甜里裹着腥,勾得他心口旧伤阵阵抽痛。那道被灰烬血封印的伤疤,是幼时被神血溅到的印记。
“王爷?”侍卫察觉他的失态。他按在玉佩上的指节泛白,灰烬灵力顺着经脉溢出,驱散了鼻尖萦绕的甜香:“去钦天监,查今日星象。”乌木车厢里,悬挂的灰烬符突然无风自动,扫落梁上积雪。
沈绛薇躲在糖画摊后,看马车消失在风雪中,才发现斗篷下的手已攥出血痕。青岚用糖铲在石板上划拉:“瞧见没?萧家的灰烬血天生克神血,可你这血味儿能勾动他的旧伤,说明……”
“说明什么?”
“说明你俩的血是天生的冤家,也是天生的……”青岚突然住口,将刚画好的糖蔷薇塞给她,“拿着,见萧战烬就说这是‘镇煞吉祥物’!”糖蔷薇在风雪中泛着琥珀光,像凝固的血滴。
【王府叩门】
摄政王府的朱漆门环刻着吞雪兽首,沈绛薇叩门时,指尖触到门环缝隙里的血垢——那是用人血养了十年的煞气。开门的老管家眼尾吊着颗朱砂痣,像落上去的血滴。
“贫道从西山来,为王爷解血光之灾。”青岚晃着破幡,瞎眼白瞳在风雪中泛着幽光。内院突然传来萧战烬的声音,冷得像冰棱坠地:“让他们去偏厅。”
沈绛薇踏入王府,脚下青砖刻着连环灰烬符文,每走一步,腕间红纹就与符文碰撞出细微的麻痒。萧战烬坐在紫檀主位,手中灰烬玉佩正渗出丝丝红雾,与她腕间红纹遥遥呼应。
“沈小姐又来送死?”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糖蔷薇,嘴角勾起冷笑,“用这甜腻玩意儿挡煞?”
青岚立刻接话:“王爷明鉴!我这弟子‘绛心’八字极阴,正能中和您的冲天煞气!”沈绛薇抬眸,撞进萧战烬深不见底的瞳孔——那里面映着她的倒影,也映着她腕间被衣袖掩盖的红纹。
“留下吧。”萧战烬将玉佩拍在桌上,玉佩裂出细缝,露出里面缠绕的血色发丝,“西跨院归你们了,别踏足禁地。”
【无声交锋】
西跨院的窗纸糊着陈年血竭,沈绛薇推开窗,看见游廊尽头萧战烬的玄衣身影。他驻足望着她的方向,玉佩在掌心发出细微的嗡鸣。晚晴突然惊呼:“姑娘,罗盘!”
包裹里的罗盘血膏旋成猩红漩涡,中心浮现萧战烬把玩玉佩的虚影,旁边浮出小字:“封印者之心,可镇神血之嚣。”沈绛薇抚上腕间红纹,那里正随着罗盘震动而发烫——原来萧战烬的灰烬血,不仅能克神血,还能暂时压制血脉躁动。
雪粒子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声响。沈绛薇望着萧战烬消失的月洞门,想起青岚没说完的话。当神血与灰烬相遇,是相互毁灭的死局,还是解开百年血咒的钥匙?她低头看向糖蔷薇,糖霜下隐隐透出血丝,像极了她此刻的处境——用甜美的伪装,靠近最危险的煞星。
远处禁地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沈绛薇握紧罗盘。盘面血膏突然凝成萧战烬的脸,他站在龙脊山祭坛上,手中骨刃正刺向父亲心口。而她的血,是那把骨刃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