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痛了林默的双眼。
他站在松山精神病院的废墟前，警笛声从远处渐渐接近。手腕内侧传来阵阵刺痛，他卷起袖子，看到皮肤上那个淡红色的数字\"005\"正缓慢消退，就像被吸收进血管里一样。
\"该死...\"林默用拇指使劲搓揉那块皮肤，却只感受到皮下的轻微跳动，仿佛那个数字是活物，暂时潜伏了起来。
他转身离开废墟，沿着山路向下走去。身上的衣服还沾着血迹和灰尘，但奇怪的是，所有伤口都已经愈合，连手掌上被石台刺穿的伤口也只留下两个淡粉色的疤痕。
山下的城市刚刚苏醒，早班公交喷着尾气驶过，上班族们端着咖啡匆匆走过。这一切平凡得近乎虚幻，与昨晚的经历形成荒诞的对比。
林默摸了摸口袋，惊喜地发现手机还在。屏幕裂了几道缝，但还能用。他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唯一记得的号码——他的室友陈浩。
\"喂？\"陈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是我，林默。\"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我...出了点意外。能来老城区的公交站接我吗？\"
\"卧槽，兄弟！你这两天去哪了？\"陈浩的声音立刻清醒了，\"辅导员都报警了！你等等，我马上来！\"
两天？林默愣住了。他明明只在医院里待了一晚。挂断电话，他查看了日期——6月25日，周六。他记得进入医院是周五晚上，按理说现在应该是周六早晨才对。
但手机显示，今天已经是周一。
公交站旁有个小超市，玻璃橱窗反射出林默现在的模样——脸色惨白如纸，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嘴唇干裂出血。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虹膜边缘泛着一圈不自然的灰蓝色，和白薇的眼睛一模一样。
\"啊！\"超市老板娘看到林默的样子惊叫一声，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抱歉，我...\"林默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狼狈模样，\"遇到了车祸。\"
老板娘将信将疑地递给他一瓶水和一包湿巾：\"年轻人，要...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林默摇摇头，接过水一口气喝光。液体滑过喉咙的感觉异常清晰，他甚至能感觉到每一滴水是如何流入胃部的。这种超常的感官让他既惊讶又恐惧。
付钱时，他的余光瞥见超市监控屏幕上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白大褂，整齐的后梳头。林默猛地转头看向门外，却只看到几个晨练的老人。
\"刚才...有没有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经过？\"他声音发紧。
老板娘皱眉：\"没有啊，这一早上就几个买菜的老人。\"她突然压低声音，\"小伙子，你是不是...碰了那些不好的东西？\"她意有所指地做了个注射的手势。
林默勉强笑了笑，没有解释。走出超市时，他的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耳边响起无数嘈杂的声音——隔壁楼夫妻的争吵、三条街外卖豆浆的吆喝、甚至地下水管里水流的声音。这些声音像尖针一样扎进他的大脑，他痛苦地抱住头蹲下。
\"呼吸...慢慢呼吸...\"一个熟悉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苏雨？\"林默猛地抬头，但周围空无一人。
奇怪的是，那个声音过后，所有噪音都减弱了，变得可以忍受。林默做了几个深呼吸，感觉重新掌控了自己的感官。他隐约意识到，这可能是002号灵魂碎片带给他的能力——超常的感官知觉。
半小时后，陈浩的破本田停在了公交站前。车窗摇下，露出室友那张满是青春痘的圆脸。
\"卧槽！\"陈浩瞪大眼睛，\"你看起来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林默苦笑着上了车。车内熟悉的汽油味和快餐包装袋的气味让他莫名安心。
\"说真的，你到底去哪了？\"陈浩一边开车一边问，\"警察找你两天了。你爸妈都快急疯了，昨天还从老家赶来了。\"
父母。这个词让林默胃部一阵绞痛。根据柯文杰的说法，他们根本不是他的亲生父母。那些温馨的家庭记忆都是植入的虚假信息。
\"我...遇到了一些事。\"林默斟酌着词句，\"可能听起来很疯狂...\"
\"等等，\"陈浩突然打断他，\"你的眼睛怎么了？\"
\"什么？\"
\"你的眼睛，边缘有一圈蓝色的东西，像美瞳没戴好。\"
林默看向后视镜，果然，那圈灰蓝色更加明显了。他想起白薇那双同样颜色的眼睛，一阵恶寒顺着脊背爬上来。
\"听我说，\"他转向陈浩，\"送我去医院前，能先回趟公寓吗？我需要洗个澡换身衣服。\"
\"当然，但之后你得老实交代这两天的去向。\"
公寓楼看起来和往常一样，破旧但温馨。电梯里贴着新开奶茶店的广告，邻居家的狗在门后吠叫。这些平凡的细节让林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钥匙插进锁孔时，林默突然僵住了——门把手上有一些白色粉末，在常人看来可能只是灰尘，但他超常的嗅觉立刻识别出那是医用橡胶手套特有的滑石粉气味。
有人来过。穿着医用手套的人。
\"怎么了？\"陈浩在后面问。
\"没事。\"林默强装镇定，推开门。
公寓看起来一切正常，但他的感官立刻捕捉到了异常——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消毒水的气味，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被微微移动过，甚至连床单的褶皱都和他离开时不同。
\"你先洗吧，\"陈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我打会儿游戏。\"
浴室里，林默脱掉脏衣服，第一次完整地看到自己身体的变化。除了眼睛，他的皮肤下隐约有暗色纹路流动，特别是在血管密集的地方。当他集中注意力时，能看到那些纹路组成奇怪的符号，与医院墙上的如出一辙。
热水冲在身上，林默闭上眼睛，试图理清思绪。但水流声中，他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苏雨的声音，非常微弱，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呼唤他的名字。
\"林默...小心...\"
他猛地关掉水龙头，但声音已经消失了。镜子被水汽覆盖，林默用手擦了一下，然后僵在原地——镜中的倒影比他慢了半拍才做出同样的动作，而且...在雾气重新覆盖前，他发誓看到镜中的自己嘴角扬起了一个他并没有做出的微笑。
穿好衣服出来时，陈浩正在和某人通电话：\"...对，他回来了...看起来不太好...好的，马上带他过去...\"
\"谁的电话？\"林默擦着头发问。
陈浩明显吓了一跳：\"没、没谁，我妈问我中午回不回去吃饭。\"他转移话题，\"你饿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林默的胃确实在抗议，但他不敢吃任何东西——他的感官现在敏锐到能闻出冰箱里每样食物变质的程度，而大多数气味都让他作呕。
\"不饿，我们走吧。\"
下楼时，林默注意到公寓门口的监控摄像头转向了他的方向。这本来没什么奇怪的，但当他盯着摄像头看时，竟然能隐约看到里面电路板的热成像——一个小小的红色光点，像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医院急诊室人满为患。值班医生简单检查了林默的状况，测了血压和心率。
\"奇怪，\"医生皱眉看着心率监测仪，\"你的心跳频率很不稳定，时而低于50，时而超过120，而且...\"他凑近林默的眼睛看了看，\"你的瞳孔对光反应迟钝，建议做个全面的脑部ct。\"
就在这时，林默的手腕再次刺痛起来。他借口上厕所，锁上隔间门后卷起袖子——数字\"005\"又浮现出来，这次颜色更深，边缘还带着细小的分支，像在皮肤下生长的根系。
更可怕的是，当他盯着数字看时，竟然能透过皮肤看到下面的血管和肌肉组织——那些组织上同样布满了细小的符号，与石台上刻的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
\"灵魂融合需要时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多。林默猛地回头，但厕所隔间里当然只有他一个人。
回到诊室时，陈浩不见了。护士说他有急事先走了，留下话说晚点会回来接林默。
ct室在另一栋楼。穿过走廊时，林默注意到墙上挂着的医院历史照片——建于1965年，前身是某私立疗养院。但在经过一张合影时，他猛地停住脚步。照片中，一群医生站在医院门口，角落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老者手里拿着一本书，书的封面正是那个诡异符号。
\"先生？\"护士催促他，\"ct室在这边。\"
检查过程很顺利，但林默的感官捕捉到了技术人员看到他脑部影像时的惊讶表情。他被要求等待医生进一步诊断。
坐在走廊长椅上，林默注意到对面墙上挂着的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画面突然切换到一条突发新闻——松山精神病院旧址发生不明原因坍塌，警方在现场发现多具年代久远的骸骨。
\"...专家初步判断可能是地基老化导致...\"新闻主播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画面闪烁间，林默看到废墟背景中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对着镜头微笑。
林默的心跳加速，但当他眨眼再看时，画面已经切回了主播。
\"林默先生？\"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他。
抬头看去，是一位戴金丝眼镜的老医生，胸牌上写着\"神经科主任 周教授\"。但更让林默毛骨悚然的是，这位周教授的长相与历史照片中拿书的老者惊人地相似。
\"你的检查结果...很有趣。\"周教授微笑着说，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想我们需要更深入的...交流。\"
林默的手腕突然灼烧般疼痛，数字\"005\"在皮肤下发出微弱的红光。他猛地站起来，后退几步：\"我突然想起有急事，改天再来。\"
转身逃跑时，他听到周教授在身后轻声说了句话，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容器终将回归。\"
冲出医院大门，林默撞上了一个人——是陈浩，但哪里不对劲。这个\"陈浩\"的眼睛边缘同样泛着一圈灰蓝色，嘴角挂着林默从未见过的诡异微笑。
\"跑什么，兄弟？\"假陈浩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林默奋力挣脱，头也不回地冲进人群中。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医院，远离那些盯着他的眼睛。
转过几个街角后，他躲进了一家破旧的网吧。开了一台角落的机器，林默开始疯狂搜索关于松山精神病院的信息。
大多数结果都是些都市传说和鬼故事，直到他找到一个尘封已久的论坛帖子——《松山疗养院非法实验受害者名单》。帖子发布于2000年，很快就被删除，但网页快照还保留着部分内容。
\"...1999年平安夜事件中确认死亡的病人名单：002号张远，003号白薇，004号苏雨，006号...\"
没有005号。
林默继续翻找，终于在一个地方志网站上找到了线索——1923年，一位名叫Rostov的俄裔医生在松山修建了私人疗养院，专门收治\"特殊精神病例\"。网站上有张模糊的照片，一群穿白大褂的人站在疗养院门前，中央的Rostov医生手里拿着一本书，封面上隐约可见与医院墙上相同的符号。
最让林默震惊的是，Rostov医生的长相与刚才的周教授、以及历史照片中的老者几乎一模一样。
近百年过去，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老？
正当他想要深入搜索时，网吧的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林默的超常视觉看到门口站着三个身影——穿白大褂的柯文杰（他明明看到柯文杰在废墟中腐烂）、戴金丝眼镜的周教授，以及...眼睛泛着蓝光的陈浩。
\"游戏时间结束了，005号。\"柯文杰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该回家了。\"
林默的手腕灼痛到极点，数字\"005\"在皮肤上清晰可见，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在绝望中，他突然想起苏雨消散前融入他体内的那些光点。闭上眼睛，他试图呼唤那些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