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汉口码头弥漫着铁锈与柴油的混合气味,雷宜雨将张朝阳那份被水汽晕染的传真折成方块,塞进西装内袋。昨夜联众游戏新版本上线引发的带宽挤占尚未平息,电信局机房的检修单还压在周鸿祎手里,而亚马逊的股权协议已通过京东配送车的保温箱悄然送出。他瞥了一眼江汉路37号仓库的方向——林薇正指挥工人将滞销书贴上“亚马逊推荐”标签,刘强东则蹲在仓库角落,用改锥撬开一台Ibm服务器的外壳,试图修复硬盘接口。
“雷总,张朝阳的蚀刻机生产线明天到武汉,”鲍岳桥从兴隆网咖后门钻出来,额头上沾着汗珠,“但他要求先看到乡镇网吧的键盘记录转化率。”
雷宜雨轻笑一声,指尖敲了敲网咖斑驳的砖墙:“告诉他,我要先验货。”
楚天网吧二楼,二十台二手电脑屏幕同时亮起,映出十几张年轻而茫然的脸。这些穿着褪色t恤的年轻人是雷宜雨从下岗职工家庭招募的“学员”,此刻正盯着屏幕上闪烁的doS命令符发呆。
“从今天起,你们学的不是打字,是吃饭的本事。”雷宜雨站在黑板前,用粉笔写下“网民培训执照”六个字,“结业的人,能去上海深圳当网管,月薪八百。”
台下骚动起来。1999年,武汉国营纺织厂工人的月薪不过四百。
王志东靠在门边,低声对周鸿祎道:“老雷这是要搞民间计算机培训?文化厅可没这审批项目。”
“所以他找长江委盖了‘抗洪抢险信息化人才储备班’的章。”周鸿祎晃了晃手里盖红章的文件,“再说,执照是鲍岳桥联众游戏发的‘结业证书’,文化厅管得着吗?”
雷宜雨早已盘算清楚:联众游戏的“任务系统”可以记录学员操作时长,结业后自动生成带编号的电子证书;刘强东的京东配送车能把这些“准网管”捎去沿海城市;而张朝阳的搜狐邮箱白名单,将成为学员求职时的“推荐信”。
三天后,清华科技园的蚀刻机终于运抵武汉东湖。张朝阳亲自押车,一下车就拽住雷宜雨:“你要的机器到了,我的数据呢?”
雷宜雨不慌不忙地递过一张软盘:“三十七家网吧的键盘热力图——少年们最爱在《星际争霸》里敲‘show me the money’。”
张朝阳盯着软盘,突然笑了:“你早知道我会要这个?”
“不然呢?”雷宜雨指了指正在装卸设备的工人,“你路演团队连纳斯达克招股书都写好了,却连中国网民怎么敲键盘都不知道。”
傍晚的酒桌上,一众未来大佬喝得面红耳赤。鲍岳桥嚷嚷着要把联众游戏证书绑定到新浪论坛账号;刘强东和林薇争论该用亚马逊推荐标签还是京东配送车广告;周鸿祎则醉醺醺地拍桌:“雷总,你那培训班的3721插件预装权得给我!”
雷宜雨抿着茶,目光扫过众人。这些看似散乱的合作,最终都会汇入他的棋盘——当张朝阳需要网吧装机量证明估值,当王志东渴望论坛用户增长,当亚马逊觊觎中国物流数据,他们都得从他手里买“执照”。
一周后的深夜,雷宜雨独自坐在兴隆网咖,翻看第一批学员的结业档案。
“雷总,文化厅的人查到楚天网吧了。”鲍岳桥气喘吁吁推门而入,“说我们违规发计算机等级证……”
雷宜雨合上档案,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盖着“湖北省劳动厅职业技能鉴定中心”公章的空白表格:“明天起,结业证书改用这个。”
鲍岳桥瞪大眼睛:“这章哪儿来的?”
“武钢下岗再就业培训项目的剩余材料。”雷宜雨轻描淡写,“对了,下周你联众游戏要上线‘网络管理员资格赛’模块——题目就用王志东论坛里那些Java测试题。”
当灰色地带足够宽广,它就成了新的规则。
次日清晨,刘强东的配送车满载着首批结业学员驶向深圳。雷宜雨站在码头,看着朝阳将长江染成金色。周鸿祎凑过来递烟:“雷总,下批学员能学网页制作不?我3721需要推广员……”
“可以,”雷宜雨吐出一口烟圈,“但你要把电信局机房的报废硬盘‘借’给王志东。”
1999年的中国互联网,正在混沌中野蛮生长。而雷宜雨知道,当张朝阳们还在为带宽和估值焦头烂额时,真正值钱的,是那几千张盖着红章的灰色执照——它们背后,站着第一批真正懂得如何用键盘谋生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