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雪混着工业区的铁锈味簌簌落下。雷宜雨踩着财务科门口被撕碎的账本残页,指尖抚过铁皮柜上新鲜的撬痕——柜门歪斜,锁芯灌铅的痕迹下藏着七道放射状刮痕,那是周家“七星锁”特有的标记。
“值班的老李不见了。”彩凤攥着半本被撕毁的防汛物资调拨记录,声音发紧,“凌晨三点还有人听见算盘声,现在连他的搪瓷缸都找不着。”
雷宜雨蹲下身,从碎纸堆里捻出一片印着深圳罗湖商务楼抬头的传真纸残角,冷笑:“周广平人跑了,爪子倒伸得够长。”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皮鞋踏地的脆响。周广平的侄子周小斌带着两名穿制服的男子闯进来,抖开一份盖着武钢总厂红头印章的公文:“奉党委会命令接管三产公司账务,闲杂人等立刻撤离!”
雷宜雨扫过公文末尾的签发日期——竟是三天后的时间。他不动声色地挡住铁皮柜,指尖在柜门侧板某处凸起上轻叩三下:“周科长倒是能未卜先知,连总厂下周的会议决议都提前盖章了?”
周小斌脸色骤变,身后一人猛地掏出手电筒砸向铁皮柜:“少废话!审计组马上到,这些账本必须封存!”
混乱中,老吴带着哑巴从后窗翻入,手里拎着28大杠自行车的链条锁。雷宜雨一个眼神,老吴立刻将链条锁卡进铁皮柜锁芯,用力一拽——柜门弹开的瞬间,十二本深圳资金往来账册赫然在目,最上方正是周广平妹夫香港货柜公司的走私清单。
暴雨夜转移账本时,苏晚晴发现雷宜雨西装内衬缝着防水油布。“防汛物资当内衬?““92年国债风暴时养成的习惯。“简短对话间,两人已用防汛沙袋搭出临时防潮台,账本按资金流向分类沉江。
“果然调包了。”雷宜雨翻开账册,指腹摩挲着页脚医用碘酒显影的暗记,“真的防汛钢材记录被撕,换上周家伪造的‘深港贸易’流水。”
窗外突然响起刺耳的防汛警报,混着广播站大喇叭的电流杂音:“全体职工注意!三产公司账务涉嫌侵吞国有资产,现启动紧急审计程序——”
周小斌等人被警报声震得捂耳后退,老吴趁机甩出自行车链条缠住对方脚踝。哑巴从通风管道拽下一卷录音带,雷宜雨按下播放键,周小斌前夜销毁账本的密谋对话响彻房间:“……防汛警报一响就烧仓库,账本灰冲进长江谁也查不着!”
“周科长好算计。”雷宜雨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沓照片甩在桌上,画面里周小斌正往运煤船压舱舱塞账本,“可惜你忘了,武钢的防汛警报系统去年就被我改造成双向广播了。”
暴雨倾盆而下,雷宜雨站在厂区高台上,身后电子屏滚动播放着三产公司财务造假的原始凭证:粮票黑市交易票据、防汛钢材香港货仓照片、周家深圳离岸公司股权结构图。
“1993年7月12日,青山码头‘火灾’的螺纹钢根本没烧毁!”他对着高音喇叭喊话,声音穿透雨幕,“周广平用复写纸隔页誊抄调拨单,真货全进了香港货柜!”
工人们举着铁锹围住周小斌,有人从煤堆里扒出老李的搪瓷缸——缸底粘着半块磁铁,正是粮票称重造假的关键证据。
总厂保卫科的车队呼啸而至,雷宜雨却抬手拦住他们:“不急,周广平藏在九江运煤船里,船上还有他准备洗白的粤东船厂定金。”他展开一张长江航道图,指尖点住某处,“但真正的杀招在这儿——周家在红港回归前用‘深港贸易’车牌走私的芯片,今晚会被海关扣在青山码头!”
深夜的防汛墙下,雷宜雨用消防斧劈开水泥封层,露出预埋的香港汇丰银行保险箱密钥。彩凤递来从周小斌身上搜出的瑞士军刀,刀柄刻着与密钥匹配的编号。
“周广平以为靠粮票黑市和离岸公司就能卷土重来。”雷宜雨将密钥抛给省纪委专员,转身望向江面——那里正传来边防快艇的探照灯光,“可他忘了,90年代的国企改制,容不下这种喝血的时代蛀虫。”
远处传来周广平在运煤船上的嚎叫,混着真正的防汛警报声。雷宜雨摩挲着西装纽扣上刻的“1995”字样,对彩凤轻声道:“通知深圳海关,那条‘渔船’的压舱舱里,还有二十吨用防汛钢材换来的Ibm服务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