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三十分,汉口电信局后巷的霉斑墙上,残存的“发展电信事业“标语正被晨雾洇成血锈色。雷宜雨蹲在油桶上,指尖拨弄着从总机室偷拆下来的继电器线圈,铜丝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雷哥,这玩意儿比汉正街的假古董还烫手。“大建用改锥撬开锈蚀的接线盒,突然“啪“地爆出几粒电火花——裸露的线头上,赫然缠着半截印有“机密“字样的蜡封胶带。
老吴的自行车铃在巷口急促地响了三声。
雷宜雨猛地扯断线圈,胶带断裂处渗出暗红色蜡油。他蘸着蜡油在《长江日报》边角写下两组数字:7123、8045。
“苏晚晴的武大宿舍号?“大建瞪大眼睛。
“是武钢总机转接码。“雷宜雨将线圈缠上胶带,突然按进大建手里,“去民众乐园把痰盂拿来,要装得下六台电话机的那种。“
——三天前,他从周瘸子余党手里缴获了一本账册,上面记录着长江沿岸走私货的调度信息,而最关键的联系方式,全都指向一个号码:“汉阳-3872”。
这个号码,正是电信局废弃总机的内线号。
——原电信局总机班班长,因私自改装设备被开除,精通老式交换机原理,擅长利用电话线路漏洞截取信息。
民众乐园仓库,深夜。
老徐佝偻着背,手里捏着一根铜线,小心翼翼地将它接入红色电话机的分线口。他的动作极慢,像是生怕惊动什么无形的监听者。
“雷老板,这法子风险不小。”老徐声音沙哑,“总机虽然废弃了,但线路还连着市话网,万一被局里监测到异常……”
“所以需要‘延迟转接’。”雷宜雨从桌上推过去一张手绘图纸,上面画着六条交错的红蓝线路,“让通话双方都以为对方在占线,实际信号全绕到我们这儿。”
老徐盯着图纸,浑浊的眼睛突然一亮:“妙啊!利用交换机‘忙音延迟’的漏洞,制造假占线状态!”
大建挠头:“雷哥,这玩意儿能干啥?”
“能听到整个汉正街的商业秘密。”雷宜雨轻笑,指尖在电话拨盘上轻轻一划,“谁在囤货、谁在抛售、谁在走私——全在这根铜线里。”
“串线监听”:老式交换机因线路老化,常出现串线问题,民间俗称“电话串门”。
“延迟转接”:利用拨号延迟制造假占线,实际信号被第三方截留。
“号码伪装”:通过总机内线号反向追踪外线,锁定关键联系人。
次日,汉正街23号档口。
雷宜雨坐在柜台后,面前摊开一本空白账册,旁边摆着六台改装过的红色电话机。每台电话的听筒都被拆开,接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铜线,最终汇聚到一台老式录音机上。
“雷哥,有动静了!”老吴突然压低声音,指向最左侧的电话机——它的指示灯正微微闪烁。
雷宜雨按下录音键,听筒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
“……货到汉口码头……三号仓……电子表……海关有人……”
声音模糊,但关键词清晰可辨。
苏晚晴迅速在账册上记下:“汉口码头三号仓,电子表走私,海关内应。”
紧接着,第二台电话机亮起,这次是个女声,语速极快:
“……武钢废钢渣……0327批次……红港汉斯要加价……”
雷宜雨眼神一冷。
——又是汉斯·克劳斯。
防汛沙袋:装满钢渣,压在电话线路上,防止信号波动被监测。
自行车链条:改装成简易信号放大器,增强监听距离。
深夜,电信局后巷。
老徐蹲在电线杆下,手里攥着一捆铜线,正试图接入主干线路。大建在一旁放风,腰间别着缠了煤油布的自行车链条,随时准备制造“意外断电”。
“雷哥,搞定了。”老徐擦了把汗,指向电线杆顶端的黑色匣子,“现在整个汉阳区的长途电话,只要拨‘3872’前缀,全得从咱们这儿绕一圈。”
雷宜雨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周永康的走私船最新联络方式——正是“汉阳-3872”开头的号码。
“明天开始,所有打给周永康的电话,都会先到我们这儿。”
三天后,长江码头。
周永康站在一艘锈迹斑斑的货轮甲板上,手里的“大哥大”突然响起。他皱眉接听,却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忙音。
“妈的,又串线了!”他狠狠砸了下船舷。
不远处,雷宜雨站在岸边阴影里,手里握着一台红色电话机的听筒,嘴角微扬。
听筒里,汉斯·克劳斯带着德国口音的声音清晰传来:
“0327废渣……必须在下周前运出武汉……武钢内部数据……已经买通……”
雷宜雨轻轻挂断电话,转向身后的大建:
“去准备二十个防汛沙袋。”
“这次,我们埋的是‘电话线’。”